风声的掩盖下,是信浓地区独有的方言,老人梦中呓语般:“又到了这种地步啊,唉,就和四年前一样……”
中年人将某物递到油灯旁,那东西散发刺鼻的硫磺味,正常打刀那么长,外部包裹铁皮,样子像是被砍成两截的木棍。
“从贼窝撤离的时候,有个浪人突然从马棚冲出来,把铁炮连同阿七砍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中年人牙齿发颤,即使身体被胴甲严密保护,仍表现得十分恐惧。
“如果不是刀被阿七的骨头卡住拔不出来,我们都会死。”
老人虔诚合十双手:“大慈大悲的阿弥陀佛,请保佑阿七托生净土。”
中年人拨弄着一串血迹暗淡的松木念珠,跟着祈祷了几句,然后恳求道:“老爹,大家现在都很害怕,能不能去山里祈福?”
“您是管理这片土地的地侍,只要您发话,村里人一定都会听的。”
老人沉思。
忽然微风穿透纸窗,吹斜灯火,照亮了屋内一隅,老人那双毒蛇一般的妖异竖瞳赫然显露。
不适应强光,老人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偏头看向窗外,目光带着珍惜、怀念,仿佛透过这个贫穷困苦的小村落,看到了了不起的珍宝。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停驻了一百多年啊……”老人心中默默地想着。
但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刻,三十三口人要吃饭,而且要一直吃到明年夏天,只有借助山神的力量。
老人说道:“暮木,阿梓,都是老实稳当的人,由他们入山拜见,一定能讨得山神欢心。”
“接下来就由你安排,回自己家去,我累了。”
说完,老人合上了眼睛,气息迅速变得衰弱萎靡,然后像石头那样毫无生机。
藤下左兵卫将老人冰冷的身体搬到被窝里,点燃吊锅下的木柴,封好窗户新增的破口,等屋内温暖起来才离开。
老爹不是藤下左兵卫的爹,是半妖,从祖爷爷那一辈就与村子结下了深厚的缘分,村子里祖祖辈辈都受过照顾,所以不管男女老幼,人人都叫他老爹。
在藤下左兵卫还是年轻人的时候,老爹总是弯腰驼背,却厉害的不像话,有老爹在村子里,连那种拥有几十个浪人、几百个喽啰的山贼团都不敢过来劫掠。
可最近十年里,老爹每个冬天都会陷入漫长的睡眠,比寻常老人还要脆弱。
老爹说这是生老病死一样注定的命运,渡不过会在睡眠中死去,要是渡过了,能将生命延续到下一个两百年。
回到自家的茅葺屋里,妻子缩在被窝问:“老爹怎么样了?”
藤下左兵卫脱下胴甲,看到妻子怀中睡眼朦胧的小女儿,表情变得柔和,捏了一下女儿瘦巴巴的脸颊,差点被女儿咬一口。
“还好,但老爹屋里的榻榻米要换,都发霉了。”
妻子把女儿牢牢抱在怀里,不让她去折腾藤下左兵卫,半是羡慕,半是感慨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老爹好像越来越年轻了。”
藤下左兵卫挤进被子,闭眼入睡:“睡吧,过几天要上山拜神。”
感觉到怀抱自己的手臂力量突然增大,几岁大的小女孩奶声奶气表达不满。
“疼,放!”
妻子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