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病人来说,医疗资源远远不够,医生资源也远远不够。
但局限于如今的医院情况,想要大幅度提升医护人员的薪资待遇,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很多想夏医生这样的好医生,为了挣钱,要么就出国,不想出国的往往就去私立医院了。
在私立医院工作又轻松,工资又高。
而私立医院也是个筛选的过程。
普通平庸的医生,想去私立医院人家也不要,人家要的都是顶尖的医生……
如此,有财力的病人,就能享受到私立医院更好的服务,以及更顶尖的专家服务。
没财力的普通病人,挂个专家号都难。
像夏医生这样留在普通医院的好医生,待遇上不去,如果对往上爬也没什么野心的话,那就真的只有初心在支撑了。
沈画若有所思。
她的炎黄现代医院,介于公立、私立之间,跟医保接轨之后,针对普通医保患者的治疗,注定不会是赢利点。
而她的医院还需要很多好医生,她不能叫这些好医生只为情怀留下,她得给他们足够好的待遇,匹配他们能力的待遇。
所以医院开起来之后,如何能扩大盈利,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她的医院要向世界顶尖医疗机构看齐,对医生们的待遇当然也要向人家看齐。
沈画在沉思。
杜远新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像夏医生这样的,在相亲市场上都是劣质股。工作又忙,收入看着高,实际上月光。”
“那小姑娘没医保,治疗只能是自费,就算是减免一部分,多次手术的费用也还是要一大笔。”
“这几个月,夏医生休息日天天都在飞。要不是……我都想给他捐款了。”
沈画挑眉。
天天都在飞,意思是到处去开飞刀,挣外快。
这也算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下级医院没有技术合格的医生,有些手术不敢做,可以帮病人联系上级医院的医生去开飞刀。
飞刀费用会单独出,不能报销,因为是私下给医生的,少则几千,多则几万,根据手术类型和医生能力,费用也不等,一般都是跟病人商量好,病人同意了就请。
对病人来说,花了飞刀费能请到名医,在下级医院也不会有床位紧张的问题,其他费用相对来说也较低,在下级医院报销比例还高。
如果去上级医院的话,路费开支是一个,且不一定能挂到号,挂到号也不一定有床位,上级医院等待手术排期可能都要很久,病情就会给耽误了。
且你到上级医院,也不一定就能挂到名医,非常难挂。
而对于下级医院来说,飞刀医生技术高超,对他们本地医生也是难得的观摩实习学习的机会。
而对飞刀医生来说,他们在工作之余能赚点外快。
一举三得。
但是说白了,飞刀就是处在灰色地带,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对于开飞刀的医生来说,可能职业生涯都完了。
飞刀的职业风险,一点儿都不小。
沈画倒是不排斥飞刀,但她对夏医生这频繁的飞刀还是有所担忧,也颇为无奈。
这样能力的医生,还要靠飞刀赚外快。
“孩子现在医院吗?”沈画问,“待会儿这边处理完,我们过去看看。”
杜远新笑:“我之前其实已经看过,但小姑娘的情况,我处理不了。我觉得对瞿东海来说,4针够用,甚至对现在诊室里的那位大姐,四针也够用,可对夏医生家小姑娘来说,四针肯定不够。”
“多的话,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下针。”
沈画瞥了杜远新一眼:“之前也没听你提。”
杜远新笑了笑:“我说要提来着,夏医生不让,说这种事情他自己说比较有诚意。”
夏禹蒙点头:“确实是我的事,要求沈医生,也是我来求。”
沈画看了下时间:“先忙吧,晚点再说。”
进了诊室,母女俩显然已经商量好。
“医生,做吧。”女儿说,“就算是再去做手术,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用这种中医疗法,或许会对妈妈带来一些后遗症,可是去做手术,后遗症更大,甚至妈妈这身体情况,恐怕都不一定能从手术台上醒来。
杜远新开始行针。
沈画摸着这位妈妈的脉搏。
在杜远新行第三针的时候,沈画忽然开口:“这针再深一些,对,再深,继续,继续……”
杜远新的手不敢抖,但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看向沈画:“再深我怕会破坏她的……”
不等他说话,沈画就说:“怕破坏也不行,不深入到位置,效果不好,到时候肿瘤再浸润到深层次,问题更大。”
杜远新很想说,他觉得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但看沈画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非常认真。
但是再继续深入,杜远新已经感受不到的,他心里没底,可这会儿也不能停下。
深,再深一点。
“停。”
沈画终于喊停。
杜远新松开金针的时候,胳膊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疲劳而酸疼,只有他自己知道,白大褂里面他的衬衣都湿透了!
沈画冲他点点头:“休息一下,行第四针。”
杜远新却急于看她:“那针没问题?”
沈画笑:“这么没自信?”
杜远新轻咳一声。
沈画点头:“没有问题,刚刚好。”
杜远新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笑容,但第四针,他有些行不下去。
“嗯……老师,第四针你来吧,我胳膊这会儿有些抖。”杜远新有些羞愧,脸和脖子都红了,“我这会儿手不稳,不是不敢行针。”
沈画笑了:“我也没说你是胆小啊。行,这针我来。”
杜远新站在边上,看她用最轻松的姿态,认真地给患者行第四针……
不得不说,他对她那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可以无动于衷,但对轻松自信认真又强大的她,毫无抵抗力。
可惜,他也清楚,只能仰慕。
而仰慕她的人注定很多很多。
超越容貌,超越性别。
人都慕强,谁都不能例外。
“第一次治疗完毕,接下来要住院一周,要按时服药。药有中药也有西药,她血糖还有点问题,也要控制血糖。”
沈画交代道。
这位中年妈妈患者,动了下自己的手脚,又转头看看沈画,还站起来走两步,她有些迟疑。
她女儿也忍不住问:“沈医生杜医生,我妈妈这……这是会慢慢出现后遗症吗?”
好像不对啊。
如果是大脑相应区域遭到破坏,那会立刻反应到身体上,并不会像别的病一样,会慢慢出现后遗症。
可现在,从妈妈的活动情况来看,好像……
好像完全没问题。
杜远新歇得差不多:“目前没有后遗症。大脑要是出问题了,症状就是立马出现的,根本不会给你延时。现在没出现什么,那就是没什么。”
女孩子瞬间瞪大眼睛:“这……”
杜远新又说:“之前说的是可能会破坏某些大脑组织,但也可能不会。”
女孩子喜极而泣,扑上来抱住杜远新。
杜远新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厌恶肢体接触,对别人的投怀送抱没有任何惊喜,只有惊悚,哪怕投怀送抱的是个女孩子!
女孩太激动了,她抱完杜远新,就去抱沈画。
沈画却已经往门外走了,她也不想拥抱。
从这边离开,两人就去了夏禹蒙办公室,夏禹蒙被叫去会诊了,两人正要先离开,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束花,进了办公室。
看到办公室内有人,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
杜远新笑:“苏苏,过来,这是沈医生,是我的老师,你哥哥请了沈医生来给你看病。”
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
她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也听医护人员们说起,甚至夏哥哥也跟她说过,会找沈医生来给她看病的,沈医生特别特别厉害,不用动手术就能给她治好。
不用动手术的话,那就不用花哥哥很多钱了。
“沈医生,治好我要多少钱呀?”小姑娘问。
沈画笑:“不用操心钱的事情,你哥哥会付。”
“哥哥……没钱。”小姑娘瞪大眼睛说。
沈画:“放心吧,用不了多少钱,你哥哥都已经存好了。真要是没有也无妨,以后叫他给我打工就行了。”
小姑娘眨眨眼:“那……那我能治好吗?”
她偶尔听到其他医生和护士们在说,她的病是治不好的。
之前她以为哥哥是因为没钱,她也不舍得让哥哥多花钱,可后来才知道哥哥没给她动手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因为哥哥不敢给她动手术。
哥哥是治这种病最好的医生,可是她的情况太严重,哥哥也不敢给她治。
哥哥说这位沈医生肯定能治她的病?
真的吗?
小姑娘有些不敢相信。
“苏苏你先过来,叫沈医生给你检查一下。”杜远新说道。
小姑娘点点头,慢慢走过去。
她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肢体不协调,肩膀和手臂不自主地抽搐,她把花紧紧地抱在怀里,可还是不断抽搐。
杜远新帮她把花拿下来,放桌上:“病人给的?”
苏苏嗯了一声,站在沈画面前。
沈画给小姑娘检查了一下,微微迟疑。
正在这时,夏禹蒙回来了。
看到沈画在给苏苏做检查,夏禹蒙紧张得不行。
片刻之后,沈画看向苏苏:“怕疼吗?”
苏苏摇头:“不怕。”
沈画笑了笑,“那可以告诉你哥哥,准备一千块钱的药费,就可以了。”
苏苏眨眼:“一千块钱的药费?”
一千很多吗?
对于小朋友来说,一千是个很大的数字,但是在苏苏的病面前,一千又是个极小的数字,她打听过,做一次手术就得十几万,而她的病都说做一次手术根本不行。
一千块,和十几万,差了多少呢?
苏苏一时半会儿算不出来。
夏禹蒙没管钱的事儿,赶紧问:“真的能治吗?”
沈画点头,直接看向杜远新:“看金针消毒完成了吗?今天就做,别再耽搁了。”
杜远新立刻去取金针。
沈画跟小姑娘说:“病能治,能治好,花费也不大,但是会疼,因为你的病情严重,治疗的时候会疼,能坚持吗?”
“能!”
苏苏立刻说。
夏禹蒙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金针取来,沈画亲自给小姑娘行针。
“还是四针,还是原来的位置。但是这两针要用长针……”沈画给杜远新解释。
杜远新皱眉,有些担心:“可除非这针进去之后会拐弯,否则……根本无法到达肿瘤所在位置啊。”
沈画:“那就让它拐弯,让它到达指定位置。”
杜远新是没见到沈画怎么给现在的卫生部防疫司长凌呈炜治病的,否则就不会问出这话来。
先下正常的那两针,沈画下的针,杜远新也在仔细感受着。
紧接着,另外那两长针,也是沈画下的,她叮嘱杜远新仔细感受。
杜远新感受着……
他的脸色逐渐变了!
脉气还能这样使用吗?
金针质软,进入人体内之后,容易折断容易残留,但同时它也容易弯曲……
质软原本是金针的缺点,但此刻却成了金针的优点。
原来金针还可以这样用!
难怪要用金针,这要是换了不锈钢针,脉气根本无法推动金针折弯!
叹为观止!
每一次她都让人叹为观止。
杜远新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说什么创造奇迹,她本身就是奇迹。
太不可思议了。
杜远新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他仿佛已经忘记质疑是什么。
只要跟她有关的,他已经许久许久,都连质疑都不曾有过了!
只有惊叹。
小姑娘很疼,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她双手紧紧地攥着椅子两侧的扶手,汗如雨下,却自始至终没叫一声疼。
行针,运针,停针。
最后是拔针。
沈画看向杜远新:“拔针你来。”
金针在大脑中的形态是弯的,取出来的难度并不亚于行针的难度。
杜远新深吸口气,郑重点头。
跟在她身边久了,他忘了对她的质疑,也似乎……忘了退缩……
更忘了之前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的风险。
四根金针被顺利拔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沈画又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脉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第一次治疗完成,你很勇敢,接下来好好吃药,下周同一时间,我们再进行第二次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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