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呢?今日是过了,可赖二以后还会不会寻二哥二嫂生事要钱呢?”
此话一出,周二夫妻俩的脸色都是青一阵,白一阵。
张歆就知道赖二手里必定还有他们的短处:“二哥二嫂继续留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呢。”
周二妻子舍不得这块肥肉,还要说什么。周二躬身垂头:“辜负了妹妹信任,德行有失,为兄确实没脸留在这里了。”好歹保住了周璜的秘密,回徽州兴许还能有条出路。
“弄到这地步,二哥若是留下,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传回镇江,还得被族中长老责怪。还是换个地方好。但不知,二哥想什么时候走?今日还是明日?”
周二夫妻都是一愣。这是明明白白撵人?
张歆已经自说自话下去:“今日走,手脚快些,倒也过得江,只是赶了些,看在旁人眼里,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不体面。还是明天吧,二哥二嫂还有家下人等,好好收拾收拾,别落下要紧东西,免得回头还得回来取。明日一早,我叫管家雇车来接你们,送你们到码头。二哥是要回镇江,还是直接去徽州?端午节快到了,我预备了些节礼,还要写两封信说明这边情况,请二哥转交给伯祖父,伯祖母。二哥二嫂帮我这些年,我也该备份薄利相谢。二哥,明日叫管家雇几辆车才好?”
周二夫妻这才知道大家奶奶的手段,娴静温和不等于好欺负,发作起来能让人鼻青脸肿,还得没口道谢。
周二最关心的是“挪借”的那笔巨款怎么办:“那些钱,该怎么还,还请妹妹给个章程。”实指望能免则免啊!
张歆微微一笑:“二哥是伯祖父请来帮我的。我有事,也得先请示伯祖父再做道理,是不是?”
周二略一思索,懂了。怎么还,还要看他到周璜面前怎么说。那些钱,他夫妻贪得少,周璜的两个儿子用的多,弄得好就没他什么事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哪怕周璜不再用他,这几年用攒下的钱在镇江买的田地铺子,也够一家人过一辈子了,不用再看人脸色。
这么一想,周二对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族妹还真生出几分感激。
“我瞧这庄子,倒是个避暑的去处。难得二哥二嫂替我收拾得齐整,过些日子,兴许来住个两天。两位叔叔再来,就不便宜了。还要请二哥把里面几位姨娘送去徽州。倘若家中两位婶婶不容,伯祖父嫌脸上不好看,哪怕在府衙外另租个院子安置呢,也比这两地悬心,来回奔波好吧?那位陈姨娘既然有了周氏骨肉,也该生在家里才是。”
周二又是一惊。原以为她会让周璜换个人来管这个庄子,没想到竟是要完全收回去。那几个女人也就罢了,那院子库房里的——那才是这庄子说不得的秘密!
转念一想,就像那些女人,那些东西不是他的,摸一下碰一下也不能,何苦为之陪上自己?能不能从玉婕手上再弄回去,是周璜的事。玉婕若是因此开罪周璜,也与他无关。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见周二唯唯诺诺地答应,张歆在纱帽下悄悄地长吁一口气。这庄子是她的了!总算有了个自己的据点,进可走,退可守。
今日跟来的人里,有胡大方成两对夫妇。张歆命他们留下,带着来帮佣的庄户看守院子,帮着周二等人收拾打包,吩咐人手不够,就再到村里找些人。
那些庄户平日没少被周二妻子和她娘家亲戚支使欺负,眼见庄主奶奶来了一趟,龙卷风一般把他们扫了出去,无不暗地称快,严严地守着,不许这些人临了打砸抢,只许带走随身之物。
张歆一路打着腹稿,回到涵院,铺纸沾墨,不多时写就两封书信。给周知府的只有薄薄三张纸,给知府夫人的足足写了十几张,还附上这几年庄子账目的抄本。信封不封口,叫来重阳七夕,连着头两天就预备好的礼物,让第二天带去给周二。
重阳和七夕一转头就去了上房。
段世昌兴致勃勃地听完他们讲述这一天经过,哈哈大笑:“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打上一棒,再给个甜枣。你们奶奶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庄子的事,若让他来处置,必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周二,也会让周璜更难堪。玉婕到底姓周,还是不愿同他们撕破面皮。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极好的了,也许更好。将来的事,还真不好说。
打开第一封信,段世昌眉头皱起:“这是奶奶亲笔写的?字迹怎么变了?”
七夕回道:“奶奶醒来后每日临颜真卿的帖,再不写簪花小楷,也不学柳体了。”
“颜真卿。”段世昌喃喃地发了会儿呆,叹了口气,低头读信。
放下信,段世昌笑着点点头:“你们回头指点一下周二。这封信一定要直接送到知府夫人手中。知府大人见信时,知府夫人也要见到信。他需不需要还那些银子,能不能保一家平安,都落在这封信上。这事若是办不好,他在镇江也别想存身。”
一边亲手封上两封信,一边笑叹:“周璜哑巴吃黄连。徽州那两位大衙内,这回不死也得脱两层皮。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