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梅斯柏十二岁时,家里管养的鱼塘比较偏僻。塘边的山坡上是一片松树林,紧挨着鱼塘有一小块空地。梅斯柏想,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偷偷种上点什么。
于是,梅斯柏就和梅武柏抽空去塘边开垦出了一块旱地,并种上了黄豆。过了一段时间。黄豆就发芽了。等长到半尺高的样子。他们就去除草。
不巧的是。正当他们在除草时,徐则邦过来了。徐则邦当然知道这块地是私自开垦的,于是就半开玩笑地问:“你们这块地是集体的还是私人的?”梅斯柏见躲不过,只好说了实话,同时手里的活也停下来了。徐则邦看得出,梅斯柏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就耐心地说:“现在私人不能随便垦荒,我看你还是拔了它吧!”他又解释说。万一被林诗桃发现,不仅梅斯柏家,就连他这个队长说不定也会倒霉。
梅斯柏没有动手,坐在一旁发愁。梅武柏要乖一些,当着徐则邦的面将黄豆全部拔了。第二天,梅斯柏又来到塘边,看着被晒蔫的黄豆幼苗,心里很难过。梅斯柏倒没有怎么怪徐则邦,因为他知道,徐则邦也是迫于形势。但还是去找他谈心了。
梅斯柏和徐则邦坐在一个塘堤上的小竹林旁边。梅斯柏手里拿着一片竹籜,望着被太阳晒得起热浪的稻田。情绪有些低落。两个人都一致认为土地实在是太少了,而分给各家的自留地也是太少了,想多种点农作物也很难。但是,徐则邦还是尽量说服梅斯柏以后不要擅自垦荒,以免引火烧身。
“现在我们做事要多想一想,脑子太单纯不行。”徐则邦说。“我们现在搞的主要是集体经济,有点自留地种菜就行了,不要再去想心思种别的。”
“搞集体经济,有的人还是有私心,学会磨洋工的人越来越多了。”梅斯柏说。
“私心自然谁都有,但也没有办法,大家的觉悟都不是那么高。”徐则邦说。“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随意去开荒,都像你那样村里会乱套的!”
“我以后不再去开荒了,还是多花点力气把鱼养好吧!”梅斯柏答应道。
鱼塘虽然是集体的,分给各家管养以后,到了年底是要按产量算工分的,所以,也是各家庭收入的一个组成部分。
徐则邦又找梅旺喜谈心,说了梅斯柏的思想问题,要梅旺喜开导开导,免得梅斯柏日后吃亏。梅旺喜老实巴交的,虽然是个副队长,其实除了出死力干农活,对于其他的事也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自然会对梅斯柏规劝一番,叫他不要再去垦荒了。
尽管梅斯柏思想有过问题,后来徐则邦还是人尽其才地让他帮着集体做一些需要写写算算的工作:每天晚上给社员们记工分;帮生产队收牲畜粪等。对于这样的安排,梅斯柏倒也乐意接受,只是干起来也不是很开心——毕竟是些琐碎的小事,那几个会写字算数的大人都不怎么愿意做。这件事还传到学校去了,梅斯柏得到了郝老师的表扬,说他不仅学习成绩好,还能学以致用。
有一次,梅斯柏挨户收粪,帮徐正洪家称好一筐多牛粪、一筐猪粪、小半筐狗粪,在他家的肥料本上写下数量:
牛粪陆拾捌斤
猪粪伍拾肆斤
狗粪贰拾叁斤
接着是梅斯柏签收。恰好徐则栋过来了,他要过本子看了看,对梅斯柏指出:“陆”字写错了!梅斯柏一向尊重徐则栋,当时就脸红了,但又相信自己没有写错,就问徐则栋,“六”的大写应该如何写?徐则栋无言以对——他也许是忘了,但还是认定梅斯柏写错了。那时梅斯柏在读四年级,课本上不用繁体字。徐则栋和梅斯柏的分歧也许就在这里。偏偏徐正洪又不识字,将信将疑,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梅斯柏天生胆小,一直担心徐正洪会去哪里告状,没想到最后竟平静过关了——徐则邦没有来批评他;郝老师也没有批评他。
记工分的时候,工作分类很有些费事。因为没有什么标准,梅斯柏得费尽心思想出一些名称来。比如灌溉,就有车水、挑水、戽水、疏浚等类别,工分是不一样的;施肥有草木灰、磷肥、厩肥、粪肥等;除草有旱地除草、水田除草、田埂除草等;收割有割稻、递把(就是小孩子或弱劳力将妇女们割下的稻穗分批运送给脱粒的人)、脱粒、清斗、捆稻草、挑谷等工项。也有好写的,如拔秧、挑秧、插秧、采油茶果、挖红薯、挖花生等。但役使牛耕地又有好几种:犁、耙、滚,这三个工项评分依次递增,因为要求的技能越来越高。冬天挑塘泥一般是记件,根据远近定出一个评分标准,再加以计算。开春后采摘红花草种子是计重量的,一般是合家出动,一齐动手,一家的工分记在一个人名下就可以了。
虽然年纪小,梅斯柏基本上也看得出,村里搞集体经济很难吃饱,把田地分开来耕种也许会更好一些。但是,梅旺喜跟梅斯柏说过:“分不分田由林书记说了算,我们只能照办:他要我们合起来我们就合起来,他要我们分开我们就分开。”
从此,梅斯柏的额头上拧起了一个疙瘩,多年不能舒展。他不甘心家乡是那么贫穷落后,他也不愿意自己知识浅薄。拼命劳动和如饥似渴地求知成了他的主要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