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头漆黑发色,但脸上大的皮肤多了许多经历长久日晒留下的斑点,暗沉了不少,皱纹也多了几条,周礼诺对她身上穿的旧装有印象,逢年过节或是去吃酒席时,林碧光才会穿上这件鲜红色的长外套。
至于周曙光,因为一直享尊处优所以外貌的变化不大,她穿着高领毛衣和长裙,学着法国贵妇的样子批了一条大披肩,头发很是时髦地扎了个半丸子头的造型。
在北京这些年,任美国曾经来看过几次女儿,每一次都背地里塞了些钱给当时还在读大学的周礼诺,他总是在道歉,因为工资卡在周曙光的手里,他也没有太多额外收入,能存下的钱很少,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亲妈断了生活费,他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不是林碧光极力想叫这对母女修复关系,强拉着周曙光一起过来,或许周礼诺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再见到她了。
在微信上,易学佳告诉周礼诺,是林碧光好心把自己那份交通费拿来给周曙光买的机票。
进了门,周曙光也不觉得和女儿生分了,上下边打量她,边嘴巴噼里啪啦教训起来,“你怎么回事儿?这快过春节的,穿一身黑,跟奔丧似的,二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没有一点儿活力,我以前怎么告诉你的?女人就该穿裙子,你看我以前给你买过一条裤子吗?裤子那是男人穿的,真难看,你赶紧去换掉。”
半晌还没能说上一句话的周礼诺迎面就被训斥了这么多话,她张嘴叫“妈妈”时,因为太久没见过面了,又或是因为心理上给自己设了门槛,只觉得舌头像是被剪去一半似的,在口腔里直打颤,憋了半天回道,“我衣柜里就没有裙子,很久没穿过了。”
周曙光好像见了鬼一样瞪圆了双眼,正准备继续数落她,被林碧光从身后拉住手腕,往旁边一拽。
林碧光打起圆场,“好了你,人家现在是大姑娘了,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得也是多,长途跋涉的,你这嘴巴还能啪啪的,都不累么?坐下歇歇。”
外貌上看起来比林碧光要年轻七八岁的周曙光,骨子里也浑身是劲儿,她挣开试图拉着她去沙发上就坐的手,自顾自在屋子里转起圈来,边头也不回地大声问:“你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啊?”
见到周礼诺脸色越来越苍白,易学佳赶紧抢上一步,替她跟在周曙光身后,赔笑道,“是租的呀,阿姨,这首都的房子,哪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都是神仙住的呀。”
“搞什么?来北京都快十年了吧!”周曙光夸大其词地尖叫,“连个房子都买不起,这是怎么混的?当初是谁跟我吵吵,说金融有前途,比明星挣得多,这大脸现在该被打肿了吧?”
“阿姨,诺诺很厉害了,她的收入都甩同龄人好几百条街了。”易学佳也换上夸张的口气惊呼,“你知道我们租的这房子,每平米多少钱么?八万八呢!”
周曙光转过身,挑剔地盯着易学佳质问:“那你们的租金多少钱?你出钱了吗?你出了多少?”
“呃,我还……”
不等诚实的易学佳回答,周礼诺一步冲上去站在她身边说:“我们各出一半。”
周曙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她站在了主卧室门口,里面摆放的画具和摄影器材清清楚楚地昭示了主人是谁,“那这间大卧室是谁住的?”她指着屋里,皱着眉问周礼诺,“她不应该只出一半吧?”
面对她的没事儿找事儿,周礼诺终于语气僵硬地脱口而出:“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周曙光太久没尝过被女儿顶撞的滋味了,这一时间有些反应不上来,所以发出的冷笑声竟显得有些气势不足,她双手抱在胸前,大声道:“你、哈!我管得了你吗?从小到大,你服管吗?我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生下你这个逆反鬼来缠着我,来气我,来折我的寿。”
听见声音的林碧光正要从客厅过来劝架,却因为有人敲门而耽误了。
“呀,枫枫!瞧瞧你,又长高了吧!”林碧光声线激动地叫道,“大小伙子了,太帅了,对了,你现在已经是明星了吧?阿姨能看到你上电视吗?”
听见她的惊喜叫声,周曙光撞开周礼诺,满肚子憋的泄火化成了她一身的气焰,风风火火地朝客厅冲了过去。
买了许多食材,两手都提着购物袋的梁枫,正将东西往厨房的案台上摆放,扭脸看见周曙光,脸上才刚堆起笑容叫一声“阿姨”,就莫名其妙地被她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个偷走我女儿的王八蛋,你是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叫她跟了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小混蛋,你这个小白脸,你有什么资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家诺诺睡一个枕头?”周曙光一脸嫌恶地扫视着高大的梁枫,从他的衣领一直看到脚尖,“你这时候倒是混得人模人样了,是花了我家宝贝儿的多少钱?你这个鸡贼臭流氓,骗财骗色这么多年,到今天也不跟她结婚,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想抹了嘴跑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跟我们诺诺领证,别欺负我们家没人,你要敢辜负她,我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