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过生活费吗?你妈妈我是没收入的人,我跟你爸爸就指着他那每个月两千块的工资,活得跟乞丐一样,你心疼过吗?”
周礼诺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继而也紧绷着双肩和周曙光对峙起来,“那我呢!我自己在北京读书,那些日子你一分钱都不给,我上午在街上派传单,下午去商场当导购,晚上还要走夜路去当家教,多少次因为顾不上吃饭差点儿因为低血糖晕倒,有人心疼我吗?”她越说越激动,双眼一时充血,“我多少次发烧因为没钱不敢去看病,在宿舍里躺了三天,还有打工的时候遇到无理取闹的客人骂我,和走在路上遇到流氓拉扯我的时候,这些时候,我都只能自己受着,你问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
周曙光一愣,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又骂回去:“那是谁不听我的话,非要去读什么央财?我是你妈妈,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还不主动联系我,就这么把我一搁好几年,你还好意思赖我?到底谁是妈,谁是女儿?”她作势要哭,双手不住地抹揉着眼睛,“这么多年你也没回来过过春节,你看看梁枫,回去一趟,就给他爸爸买了一套大房子,我跟你爸呢?养你是图什么?这么多年挤在那老破小里面,你现在出息了,也不给想想办法?等那破房子拆迁,我们去哪儿?睡天桥去?”
易学佳听到了重点,在一边轻声问妈妈:“啊,要拆迁了?”
林碧光小声回答:“是,嚷嚷了几十年,终于要拆了。”
“可是我们老早就卖了……”易学佳遗憾地叹一口气,“怎么我们没轮上这好事儿呢?”
林碧光撇撇嘴,搂着易学佳也叹气,“我们家就是没有那个发财的命啊。”
“拆迁?那不是有拆迁款吗?”周礼诺先是一怔,脑子一转,更生气了,“那你还在这儿哭穷?”
“哦,照你这话说,我们抱着钱睡天桥就没事儿了?”周曙光双手一拍,摊开来,抖了抖空空的手心,“现在我们是一分钱没有,到时候推土机一来,我们想租个房子过渡都没得。”她再度指着周礼诺抱怨起来,“千恩万恩不如养恩,我生你养你,一片遮风挡雨的瓦房都不配吗?”
周礼诺重新落座,抱着胳膊看小丑般露出轻蔑一笑,“哦,其实你就是想叫我给你买房子?”
见到话题终于走向自己要的结果,周曙光就坡下驴地反问,“不应该吗?梁枫怎么就给他爸买了?”
梁枫赶紧插嘴道:“我不是全款。”
周曙光已经曝光了自己的目的,她对周礼诺着急道,“首付也行啊,我也没指望你全款,我拿了拆迁款,自己就能应付。”
周礼诺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冷冷地问:“首付多少钱?”
不等梁枫想要开口回答,“四十万!”周曙光比出四根手指,傲慢地说,“我都不跟你要大户型。”
周礼诺冷哼道:“好,我给你这个钱,我跟你之间的‘债’就一笔勾销,以后别跟我提生恩养恩,也别再埋怨我没有当成你所谓的大明星。”
“给了钱再说呗,口气这么大。”周曙光猴急地掏出手机来,将自己一早就记录好的一串数字点下发送,“我把账号给你发过去。”
见到母女之间的境况发展得如此难堪,林碧光急了,拉着已经掏出手机来查看短信的周礼诺说:“诺诺,你妈跟你闹着玩儿的,你们这吵着吵着就话赶话到这一步了,她还能真跟你要这么多钱?你别耍性子。”她说罢,转过头去对周曙光跺着脚骂,“你这人,我们大老远飞过来,是为陪孩子过节,本来是高兴事儿的,你看看你,这屁股都没落下呢,先找女儿吵一架,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副臭脾气?”
“她就是口气大,你以为她真舍得给我?”周曙光并不理会她,而是继续激将自己的女儿。
周礼诺把手机放回桌面上,直视着周曙光说:“转完了。”
“呵。”周曙光拿起手机飞快地扫视一眼,奇怪地说,“我没收到啊。”
易学佳大声对她说:“要24小时才能到账啊,阿姨。”
周曙光于是盯着周礼诺怀疑地说:“好,你可别骗我。”
周礼诺好不容易在心里埋起来的火药这会儿终于被点炸了,她跳起来对天发誓道:“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易学佳听到她这样要生要死的,心里一慌,条件反射地冲她唤了一声,“诺诺!”
因为周礼诺极少表现出如此情绪失控的一面,所以在场所有人都一时哑然,空气安静得叫没心没肺的周曙光也有些尴尬了。
她转头对梁枫转移话题:“你这买的菜是干嘛呢?”
梁枫一脸无辜地说:“做饭给阿姨吃啊……”
“哦?我大老远来北京,你就在家里炒两个菜招待我们?”周曙光一笑,挖苦起来,“北京是没饭店?那传说中的什么北京烤鸭啊,是得坐火车去吃?”
林碧光从身后拽着周曙光说:“哎!曙光,我们才刚到这儿,这肠胃还没适应水土呢,吃家常菜多好呀?外面饭店再高级,也油腻,我们睡一觉醒来,养养胃,明天去吃不好吗?”
周曙光瞟她一眼,并不买账,“你这肚子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肚子吗?穷人胃里缺的就是油水。”她翻个白眼说,“反正清汤寡水的东西,我在家里吃惯了,这大过节的,我要吃好的。”
梁枫征询地看一眼周礼诺。
她疲惫地说:“你带她们去吃全聚德吧。”
“好。”梁枫点点头,穿上自己的外套,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冲易学佳努努嘴,示意她一起走。
易学佳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吃?”
“我不舒服,想在家里喝点粥,吃清淡的。”周礼诺苦笑道。
周曙光已经站在玄关处穿鞋了,她尖声说:“她不去就不去,一张苦瓜脸,看着就叫人不高兴。”
易学佳还是放心不下周礼诺,见她向自己重重地点点头,才下了决心转身和妈妈一起离开。
当屋里空无一人时,周礼诺才像被攻城锤击碎的堡垒般垮塌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