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她就能鼓起勇气与他联系。
回到家的时候,楼下铁椅上一个人叫住她,裴樱转头一看,脸上血色极速褪去。
“你有什么事?”
“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难道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干什么?”
裴樱不理会,径直朝楼道去。她们极为熟悉,可细数下来,这却是第一次交流。
“你不想知道苏正则的消息?”
裴樱抬起下巴,冷硬道:“不想知道。”她只愿此生与他再无交集。
“如果他死了呢?”
裴樱脚步停顿,眼眶里泪水暴风雨一般,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她明知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离婚了。”
“你们离婚关我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街角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从包里翻出一只戒指一个手镯推到另一个女人跟前:“如果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来,但这是我欠他的。”
裴樱望着那只手镯,眼里水雾再起,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瞧着窗外的天空,竭力忍耐。
对面的女人抓起包告辞。
那人走了好久,裴樱都没再瞧桌上东西一眼,可那东西每一个细节纹理都那样清晰。再次瞧见它,所有的甜蜜袭上心头,所有的伤痛也随之而来,想起那些过去,心痛得发颤。
师姐返回巴黎的时候,给裴樱带了礼物,晚上留宿陪她,不小心翻出她抽屉的戒指和手镯,愣了一下。
裴樱进来,也愣了一下。
“他来找你了?”
裴樱心绪烦乱,干脆把事情告诉了师姐。日子平缓度过,那东西一直收在她的抽屉里,她暂时没有回国行程。
师姐问她:“真的不去找他?”
她没有回答。手机里已经删了他的电话号码,可是深刻脑海里的却无论如何删不掉,他的号码,他看她的眼神,坏笑的嘴角,他穿白衬衫的样子,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在床上欺负她取悦她,他气急败坏,他小心翼翼,他的等待,他的决绝,还有在沙漠里,冰天雪地她奔出去给他打电话。
可是爱有多深,痛就有多烈。卖掉的房子,还给他的戒指,苏格兰的悬崖,邮箱里泪流满面的脸还有他和王洁瑜的婚纱照。想起他,连呼吸都会疼。
她不回国,不给他打电话,可是却无法抑止自己的期待。她不分昼夜手机从不关机,下课回家,每个街区靠近的东方身影都令她心跳异常,上楼开门时总忍不住想回头望。
好些天后,师姐约她去酒吧见面:“怎么这么憔悴?”
她一声不吭,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还没醉酒被师姐抢走,又是大哭一场。
师姐送她回去,临别时说: “别耗着了,去找他吧。”
她难过地说:“我们早就已经散了,回不去了。”
死过千万次的心,再次沉渣泛起。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息,又痛又恨,那样委屈。
而且,越来越委屈。
“别折磨自己,去找他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爱他,想他,可是太痛。
“男人最怕欠女人,他欠了你那么多,怎么还有脸来找你,不要等了,别让自己后悔。”
又过了将近月余,裴樱已经克服自己的焦虑,去上课时将手机留在家里。可这天回来却发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她捧着手机,泪水忍不住决堤。他明明就在电话那端,可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拨回去,胸口被堵着喘不上气,心像是被人攥着一般疼。
对面中国留学生过来敲敲她的门,告诉她,楼下有人等她。她谢过那人,躲在窗帘缝隙后偷偷望着楼下。路边小车旁一个风衣男子正在打电话,她手机屏幕亮起来,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在闪烁。
她如怀揣烫手山芋,怕接了,又怕挂了,小心安放书桌上。屏幕闪烁许久,她在一旁盯着,不想去接,可又担心它会停,终于停止,她眼眶蓦地红了。
她陪着手机安静了一会,便又开始满屋子狂躁地走来走去。她想下楼,可心里实在太疼。
又过了一会,手机屏幕才重新亮起来,她瞧了一阵,终于颤着手接了,她不说话,于是,那人也不敢说话。
心在颤栗,眼泪无声无息。
过了许久,那人轻声道:“不要哭。”
裴樱拿着手机颤巍巍地开了门,出了楼道。车旁男人看见她,收了手机,朝她走过来,才一步,裴樱立刻后退,那男人忙住步,望着她的眼里愧疚、心疼、担忧,盛满了各种情绪。
裴樱靠在墙上,痛楚瞧了他一阵,不一会儿无力地滑下去,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哭得声堵气噎。
苏正则不知怎么才能走近,心就这么跟着她一颤一颤地疼。
过去许久,苏正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直抱上了楼。她房门虚掩,苏正则将她放在床上,从浴室里拧了温毛巾给她擦脸。
师姐白天打了裴樱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应,因她最近情绪不稳定,特意过来看她。敲敲门,没想到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师姐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他把她让进来。
裴樱因为见到他情绪崩溃,有人来,苏正则放了心。他把住的酒店卡片、自己名片给了这位师姐,拜托她照顾裴樱,又说自己订了一周后南航回国的航班,这七天都会在巴黎。
裴樱平静下来,没有去找他,下课后多数时间都跟着同学泡在酒吧,醉生梦死,深夜归家。
那个人,那辆车,一直都没再出现过。
她却从家里翻出去年那人来巴黎停留两天,她为他买的拖鞋和睡衣。那时她怕他太高床太小住不下,提议去住酒店,他却不肯,说床小就必须紧紧抱在一起。曾经发誓与他此生再不交集,可原来她仍然任性地纵容他的痕迹如此嚣张地存在着。她怕自己想起他,又怕自己忘了他,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渐渐平静下来,她有了新的目标,有了新生活,他的痕迹渐渐淡去,她开始恐慌。法国男生很好,单纯,炽热,坚定,可是她好害怕,害怕他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害怕那会鲸吞苏正则的位置。她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和法国男生生儿育女,举案齐眉,她不敢想象白头时回忆起来,这只是年少轻狂大梦一场。所以她选择了与法国男生分手,她只是固执地小心翼翼守护着心里他的位置。
现在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可她却不敢靠近,总感觉失去他千百次。
如果不是王洁瑜主动放弃,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
七天后,师姐见她还没有行动,查了南航的航班时刻表,提前到她住处找到她,她果然没去上课也没去机场。
她又感冒了,忧郁缠绵。
师姐给她端来一杯开水:“去机场吧,现在去,还赶得上。”
她红着眼眶不语。
“还在恨他?”
“我不知道。”
“不要再去介意他的决定,两个人相遇就是为了让对方人生更圆满,一个人的问题,就该两个人去承担。你们经过了这么多起起落落,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另一个你,你是另一个他。他放弃的时候,你痛苦的时候,他承受的不比你少,你们只是在各自的世界里受苦。他不因你的人生缺陷而轻视你,你不应为他的背负而嫌弃他,你们本就识于微时。如果当初做决定的是你,我相信他也会愿意为你承受百般痛楚。你和程远要结婚的时候,你误会舅舅因他而死的时候,他没有放弃你;张玉珊死的时候,你决定来法国的时候,他一直都站在你身边。渡过这么多风波起伏,你们早就已经融为一体,你痛他也不会好过,不要去恨一个你爱的人。”
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她是出狱完毕的小村姑,他没有因为她的牢狱轻视过她,没有因为她高中肄业嫌弃过她,如果没有那段过去,她不会是她,他也不会是他,可:“我不是恨他,我是害怕再失去他。”
“世事难料,未来无可预知,五年前你能想到你现在在法国上学么?将来每个人都会死,难道现在就不活了?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唯有活在当下,好好的、努力的珍惜现在。去找他吧,别让他走了。”
没多久,裴樱披上大衣下楼去,刚出了楼道却停住了。
那个此刻应该在机场的人,却在她楼下。裴樱靠在墙上,眼眶濡满泪水。
苏正则靠车门抽着烟,那么骄傲的人,目光迟疑:“你……是要去找我吗?”
裴樱掩面饮泣。
苏正则丢开烟蒂,小心翼翼地搂住他,裴樱委屈推打他:“你不是去机场了吗?”
苏正则承受着,声音嘶哑:“我怕你会找我。”
想起上次在机场,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相见,裴樱嚎啕大哭:“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苏正则收紧手臂:“对不起。”
几日后,苏正则回国处理公事,师姐送给她一本圣经,她看见里面一段文字: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她高中时候因为顾怀恩承受百般委屈,曾经翻阅过这段文字,可那时候她不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
《我在呢,你乖啦!》
苏正则在法国没有待太长时间,由于他之前已经在巴黎逗留了七天,又陪了裴樱两天匆匆返回了国内。处理了一些紧急公务,将手上事务一应授权程远全权代理,再飞了巴黎。
裴樱没有去接他,他回来情绪也不见太大波动。两人仍旧住在那间公寓里,只是换了个大房间。白天裴樱匆匆去上课,晚上回来陪苏正则吃饭,做完功课,两人相拥而眠。
苏正则白天有时去天明驻巴黎办公室视察,有时候在欧洲短期出差。对他的到来和离开,裴樱一直很平静,两人都缄口不谈过去,也不说将来。
直到有天苏正则翻出裴樱衣柜里一件银灰色的西装,西装口袋里搁着一截小票,苏正则怔愣了好久。反应过来,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这天晚上,半夜裴樱忽然惊醒过来,
问她什么都不肯说。
翌日,裴樱去上课时,他约了师姐会面,
过了一阵开始做噩梦。
抱着衣服想了好久。
每一次想着跟你远隔天涯,就心如刀割。
陪了她几天,仍旧很难过,师姐说状态一时很难调整过来
之前去欧洲还差点跳下去。每天都在做噩梦。苏正则总是说,我在我,我在
裴樱说自己好不起来了。每天都担心他,抱着他
想起机场里面离开自己。想起在省城根本不理会自己,想起送回去的那些东西
想着那张报纸,想着王成福的死刑,每一件事都让他离得她更远了
其实她早就已经失去他了,根本回不来的。
苏正则说我们结婚吧。裴樱不做声。苏正则也不敢逼得太紧。
裴樱总是封闭自己,不敢投入地去爱。苏正则不能待太久,也要离别。
裴樱总是不会想太多
尽量维持自己的生活,床上都小心克制着自己
不肯回国,苏来救借着。苏特别难过。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吗。抱在怀里也感觉已经失去了。
去找心理医生,建议他生个孩子
结果那天
裴樱那件衣服。裴樱以为他跟别人生了孩子。电脑里保存着他跟王婕妤的婚纱照。删除了。盒子里的戒指。他在的时候,她就依偎着他,但是绝对不谈将来。也不谈过去。封闭了。家里放了很多治疗抑郁的药物。说要结婚,在床上最亲密的时候,也仍然是那种忧心忡忡。邮箱里泪流满面的照片。办公室里焦躁的影子。本来以为一生都不可能了。
纷乱的人群里面找不到苏正则。
不知道是不是起火了。
封锁了,我丈夫在里面,说到最后开始用中文大喊。
忽然想起什么,往楼上去。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裴樱扑在他怀里,你永远都不许再走。
苏正则再度从国内返回法国时,欧洲的初春已经来临。为了争取团聚时间,他特地将手上所有事务都分给了程远,由他全权代理,打着来发展法国项目的幌子,堂而皇之常驻了巴黎。
两人仍旧住在裴樱的公寓里,只不过裴樱换了一个大房间。裴樱学业繁忙,其实也没太多时间陪他。
没过几日,裴樱像是患上了肠胃炎,吃了就吐,吐也只吐酸水。等裴樱去上课后,苏正则仔细一算,又给杨明慧打了个电话,瞬间有些高兴。趁着裴樱没下课,借了朋友的车去买了些食材,回来拿着平板百度了几张菜谱,边学边做。
裴樱下课回来时,她的公寓楼道已经被封锁,楼下停着救护车,房子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烟,两个消防警察正在试图疏散人口。裴樱仔细一看,浓烟正是从自家窗口飘出来的。她心里咯噔一声响,拔腿往楼上去。消防警察抓住她,不许她上楼。
裴樱拼命挣扎,那警察只是不让她上去,不停劝说她危险。
裴樱眼泪都出来了:“放开我,我丈夫在里面,我丈夫在里面。”
最后不知是不是那警察被她感动了,她竟然摆脱那人冲上了楼。
家门洞开,厨房门口一个警察拿着灭火器往灶台上,往屋子里一顿狂喷,整个厨房杯盘狼藉。苏正则一身灰粉,脸上乌黑,瞧见她有些赧然,又有些无奈。
裴樱捂住嘴,顿时眼泪狂涌而出。
“怎么了?”苏正则慌乱跑出来,想要抱她,又介意自己一身灭火器干粉,有些手足无措。
裴樱毫不在乎扑他身上,揉他,打他,捶他:“你干嘛啊?你没事进厨房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搞得家里起火啊!你到底想干嘛?”
苏正则甩甩灰尘,搂住她:“我给你做饭。”
“谁让你做饭了,谁让你把他们搞来的,谁让你做饭了?”
苏正则这才紧紧抱住她,下巴低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好了,好了,我没事,我没事,你乖,你最乖了。”
裴樱扑他怀里,仍旧泪流不止。
苏正则静静地抱了她一阵,裴樱才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做梦,我生怕哪天醒来,你就再也不见了。”
苏正则等了一会儿,才清清嗓子道:“我们回去结婚吧。”
婚礼不在巴黎,也不在省城,而是选在了上牛村。
苏正则请村长安排,上春香园请了最好的大师傅,在上牛村开了十几桌。开席前,带了鲜花纸钱若干上山祭拜张医师,宣告二人成婚。回村后,两人又感谢全村为张医师丧事出钱出力。酒足饭饱后,王万才来询问这对新婚夫妇是否回镇上。
苏正则道:“就在村里住。”
王万才从善如流:“那我马上叫人去村委活动室布置出来。”
席散,苏正则带着裴樱往山里散步,爬上山腰后,苏正则忽然兴起说要在半山腰的棚屋里“洞房”。棚屋内只得木板桌木板床棕垫各一张,稻草若干,无灯,无被,屋后水井一口。
裴樱想起两人的第一次,满脸通红羞恼下山,苏正则放任自流也不去追。裴樱下到山脚还没见那人,不放心,又折回去。棚屋内却已不见他人影,裴樱犹记得上回那只狼,趁着太阳未下山,里里外外寻了一遍,一直走到水库边才听见有人应答。
水库大堤上堆着叠衣物,苏正则人从水里钻出来,头一扬,水花往后甩去,喉结微动,水珠从遒劲平滑的肌肉上滑下去。
裴樱脸一红,避开脸。
苏正则忽然往水下猛地一沉,惊叫:“啊,啊,好痛,抽筋了。”
裴樱大惊,慌忙冲进水里,因不知水深,正试探,苏正则伸手一捞,裴樱便落入深水处。裴樱不会水,脚踩不到底,拼命蹬踢扑打。苏正则连连挨了好几下,不由将她捉好:“好了,好了!”
裴樱挂回苏正则胳膊上,这才捡回一丝安全感,正愣神,苏正则忽然使坏又将她甩进水里。
裴樱大惊,想要扶他,那人偏把她往水里推,要笑不笑瞧她:“叫老公!”
裴樱心内惧慌,扑腾着,苏正则偏不救她,含笑道:“叫不叫!”
裴樱哪还有力气叫人,浮浮沉沉呛了好几口水,眼眶都红了,苏正则才赶忙搂住她,裴樱气苦推拒。苏正则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在呢,你乖啦。”
裴樱泪流不止,苏正则拍着她的背心:“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怕。我们已经结婚了,全村人和你舅舅都知道,我们不会分开了,不会再分开了。”
裴樱仍旧哭。
苏正则低头瞧了瞧她,裴樱眼眶通红,那人抬起她的下巴亲上去。一边亲,一边不满足地上下其手,不多时把她衣物剥光扔上岸,裴樱情绪终于被转移。她在水中无法保持平衡,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任他为所欲为。苏正则便按住她的腰,直奔主题。
这么荒郊野地,裴樱脸红气喘压抑着。
不多时,苏正则将她换个位置,从后头贴着她的脸道:“你看山上是什么?”
暮色下,山腰上一人背着竹篓,正捉着物事对准棵树畅快地方便着。
苏正则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一边喘气一边动作:“你怎么什么都爱看?”
裴樱大澹照蛴殖巧窖蠛鹨簧骸案陕锬兀
那人这才注意到水下竟还藏了两个人,慌慌张张,忙提裤子,捡柴刀,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回头一看。
裴樱立刻慌忙把脸栽进苏正则怀里。
苏正则心满意足:“这么主动?”
婚后不久,裴樱又回了法国。
仍旧是苏正则百忙之中抽空过去看她,却没想到,千里迢迢飞过来,裴樱为了导师画展,每天都在彻夜赶工,根本没空陪他。苏正则只好自己跑来画室,裴樱赶也赶不走,只好由他。
这日,苏正则在她身后坐了半晌,裴樱视若无睹。过了好半晌,裴樱挽了挽颊边碎发,直起脖子端详几眼画板,忽然回头凑苏正则脸上轻吻一下,再继续忙碌。苏正则满腔怨气顿时消于无形,从椅背后空隙伸手搂住她,脸埋她肩头深吸一口气。
不多时裴樱的注意力又被画板牵引住,等到半夜三更才想起身后的人来,回头一瞧,那人已抱着椅背睡着了。这么大个男人,情形很是滑稽,可裴樱心中一动,有些酸楚。她小心扶他去休息的床上睡了,正给他盖毯子,手却被人扯住,那人捞她上床,禁锢住她手脚翻身裹住她继续睡。裴樱想起他方才抱椅子的模样,泛起些许柔情,由着他抱了。
这么过了几天,裴樱没有忙病,苏正则反而陪发烧了。偏偏画展开始,那人一天到晚不见人。裴樱忙碌空隙,想着家中病患,上中国城买了食材回来匆匆做了些开胃小菜,粥熬得浓稠软腻,琳琳朗朗摆满一桌。
临走之前,裴樱理亏,好声好气安抚他:“导师画展实在太忙,自己在家先吃,乖啦。”
苏正则生闷气:“哼!”
结果裴樱忙完回家,饭菜仍旧搁在桌上,纹丝未动,瞧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裴樱焦头烂额:“生病不吃饭,你到底想干嘛?”
苏正则乜一眼那碗粥:“我要吃水果粥!”
病人最大,裴樱耐着性子捡了几样水果,苏正则跟进厨房,指着果盘道:“我要吃这里面没有的。”
裴樱手一滞,恨不得将那盆水果扣他脸上。
苏正则没好气地瞧她,好似专等她发作。
裴樱摇摇头,心想,罢了罢了,跟个吃药的计较什么。打电话叫超市重新送来几样水果,一一给苏正则过目,苏正则勉强斜眼瞧,哼一声。
裴樱懒得理他,锅已架起来。不多时,端出一碗粥重重顿在苏正则面前:“吃饭!”
苏正则正眼不瞧,盯着电视屏幕蛮横道:“要喂!”
裴樱想着这人已一天未进水米耐着性子端起碗,深吸一口气,用汤匙舀了,往他嘴边送。
苏正则不肯张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屏幕:“用嘴喂!”
“你……”
苏正则终于瞧了她一眼:“随便你,反正你不喂,我不吃!”
“不吃拉倒!”裴樱将碗重重顿回去,气不过,回了厨房。
裴樱在厨房里收拾一番,偷眼去瞧,客厅歪在沙发上的人面容清俊,轮廓分明,似是清减了不少。想起他这些年的遭际,能将他大爷的脾性惯回来,其实也不容易,终于不忍心,走出来端了粥吃一口,含着,凑过去。
苏正则瞧她一眼,裴樱望着他,脸有些红。
苏正则不动。
裴樱只好红着脸凑近他。
苏正则不理。
裴樱亲在他唇上,他仍不张嘴。
裴樱憋不住,只好将那粥吞了,再含了一口,送过去,依然没反应。
裴樱已经有些生气了,伸出舌头,抵着他,试图叩开他的唇。
苏正则终于张开嘴接了,顺便将她舌头也接过来,挺身按倒下去。等他吃完,裴樱满脸通红,从他身下气喘吁吁推开他:“你还没吃饭。”
端粥给他,苏正则不肯张嘴,瞧了瞧她,要笑不笑地:“还要像刚才那样!”
裴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