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弯,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为止。
胡石睡意全无,干脆靠坐在墙根上闭眼假寐,暗忖既然这李太傅陪审,自然会刻意刁难,不如现在就想想明日会发生何种状况,预先准备好应对的措辞才是。
过了许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总之已是夜深人静,就连巡视检查的狱卒也少了很多,胡石觉得有些疲乏,便又躺倒在铺板上,打算好好睡一觉,为明日的复审养精蓄锐。
正在此时,却听见远处又有杂乱沉重的脚步声,来人甚至毫无顾忌地大声与狱卒交谈着,嘈杂声响彻过道。
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胡石心存疑惑,睁眼看去,只见狱卒带着一个华服男子径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打开铁门,放了那男子进来。
胡石翻身坐起,警惕地盯着门口的男子,欲借着微弱的光亮辨认出此人的相貌reads;。
“胡会元,没想到来探监的人会是我吧?”这人轻蔑一笑,十足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除了李泽岸那狗腿子还能是谁?
“胡某不需要你来探望,请你出去!”胡石撇过头,冷冷地回道。
李泽岸走上前,睨眼瞥着胡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罢,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物什递到胡石面前,“这个你总认得吧!”
不待细看,胡石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亲手买下托人带去金陵送给严小姐的金镶玉步摇钗,他心跳陡然加快,一把抓住这只步摇钗:“你这是何意,这首饰怎么在你手上?”
“还能有何意,严家要退婚,这东西自然也要物归原主。”李泽岸轻哼一声。
胡石顿时觉得头中嗡嗡作响,不禁提高声音怒吼道:“你胡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李泽岸哈哈大笑,“胡代霖啊,胡代霖,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你得罪了李公子,迟早会要完蛋的。那严府尹粘上毛比猴还精,他会把女儿嫁给你吗,是不是非要看到府尹大人的亲笔书信,你才会相信?”随即,他便把手伸入衣襟,真的掏出了一封信笺扔到胡石怀中。
胡石狠狠地瞪向李泽岸:“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李泽岸嗤笑着,神情十分不屑:“若听任你升官发财,人家李公子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必然要想出一个法子整整你才行。其实,我只不过是在幕后做了一点小小的推动而已,怎料你如此倒霉,马上便被请到了刑部大牢里来。会元的风光还未享受几日,便成了阶下囚,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胡石暗暗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枉我当年念着同学之情出手帮你,没想到你竟趋炎附势,恩将仇报!”
“看样子你还真是读书读傻了!”李泽岸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着,往胡石身边又凑近了些,“我此次来,还有一件要事相告,你被抓进来的第二日,礼部侍郎甄益在朝堂上不惜以身家性命担保,请求陛下放你出狱,还你清白,谁知陛下根本懒得理他,当场就下令将他拖下去投入了刑部大牢,可怜那甄大人受此奇耻大辱,怒极攻心,竟一病不起,如今已是药石罔效,性命堪忧。”
胡石双目微睁,目光呆滞,双手也垂落身侧,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铺板上,口中喃喃念道:“怎么会……甄大人……性命堪忧……”
“这便是你得罪李公子的下场,明日公堂之上,太傅大人一定会死咬住你不放,无论是谁为你开脱,那就是摆明了和太傅大人作对,都是自讨苦吃!”李泽岸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看在你我同窗一场的份上,你若是答应给李公子磕一百个响头,诚心诚意地认错求饶,我便去给你求个情,说不定李公子大人有大量,还会考虑给你留条生路。”
胡石一听,倒是撑着铺板缓缓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李泽岸,那阴鸷的眼神和阴狠的语气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士可杀不可辱,识相的话就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泽岸未料到自己几句话竟把胡石激怒成这样,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说到底他不过是李会的一个跟班罢了,色厉内荏,遇上胡石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其实内心惧怕得很。他警惕地盯着胡石的双手,生怕这拳头会瞬间砸在自己脸上,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想干……干什么,我……我警告你胡代霖,你要是敢过来,我就……”
眼看着胡石步步逼近,李泽岸几欲夺门而出。他转身冲出牢房,关上铁门,这才扒着栏杆吼道:“你等着,再过几个时辰你就猖狂不起来了……”说完,他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飞快地走了。跟着便有衙役赶了过来,把牢门上了锁,熄灭了过道的油灯,四周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