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今天原本是宁朝婵出门去代写家书的日子,但现下都已经过了未时,她还待在花苑没出门,想来是不去了。
眼看她即将要被逼迫上花轿了,她哪还有心情再去帮人代写家书?这也难怪她会放过一个月出门一次的好机会。
此刻她正在厢房内走来踱去,口里碎碎念着:“怎么这么慢哪?”
“姑娘、姑娘”
小龄的声音由回廊那端响起,她连忙旋过身,打开房门。“你可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人呢?”
“姑娘别急,那不是吗?”小龄努了努嘴,宁朝婵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个头与她差不多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不唤她,她还不敢动一下。
背着光影,宁朝婵瞧得不甚清楚,于是她活泼地跃至她的面前,热络地拉起她的手,急切地说:“快进房里吧!要是让嬷嬷知道可不好。”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将门阖上,连窗子都关了起来,可见事态要紧。
为着将要做的亏心事,三人的心跳都狂奏、乱鸣着以至于忽略掉那个迟来的身影,在她们进屋后,纵身飞上屋顶,搬开其中一片红瓦,半伏着倾听屋内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宁朝婵的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身子还绕着小姑娘的周身走过来转过去。
“小姐,我叫芬芳”芬芳害怕地问:“你、你们该不会是要我卖身吧?”
她只知道小龄姑娘买下她,可她没说这里是妓院;要是收了银两就得进入妓院卖身,那她该如何是好?!
闻言,宁朝婵大声保证。“不会!我们怎么会要你卖身呢?小龄,你说对吧?”手肘碰碰小龄,要小龄帮腔。
“呃,是啊。”小龄点头道。“芬芳,只要你听姑娘的,姑娘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厚葬你娘喔!”虽然心里是不赞同姑娘的行为啦!但谁教她是主子呢?也只能帮她喽!
“真的吗?小姐,你说的是真的?”芬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但她还是弄不明白,明明她是卖身葬母,怎么不必做牛做马还债,反倒还有一笔钱好拿呢?
“当然是真的!你听我说”宁朝婵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只不过改了版本。“因为嬷嬷见我冰清玉洁、天生傲骨,没办法下海卖身替她赚银,于是狠心把我卖给朔方寨的少寨主!朔方寨你知道吧?就是名闻四海、劫富济贫、为善不欲人知,由诸多善心人士所组成的山寨,他们的少寨主年轻英俊:心地又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既然是这样,那很好啊!小姐怎么不嫁给那个寨主?他人那么好,一定会怜惜小姐、疼宠小姐。”小姐的心肠这么好,必定有好报的。
芬芳完全相信恩人所说的一切,没有怀疑。
“可我已心有所属--”说到这里,宁朝婵就不好意思了,小脸突然滚烫起来,娇羞的神态造假不了,那模样似嗔似笑,甜蜜如同已与情郎相会。“我之所以迟迟不愿意卖身,就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真的?”
“姑娘说的当然是真的呀!这点小龄可以作证。”谁都看得出来姑娘喜欢谭公子、讨厌黎公子,只不过谭公子似乎对姑娘没什么意思。
尽管心中是如此想的,但她可没胆子说出来,就怕让姑娘伤心。
“嗯,我会被卖进花苑,是为了替他筹钱贿赂官员,谋得一官半职。现在,我知道他成功了,被皇上赐了一个官做,外派到平卢去,所以我要上平卢找他”宁朝婵愈说愈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身不由己的苦情派凄惨女,因为落魄而被逼婚,如今只得为爱走天涯。
“呜~~所以我只好请你帮忙,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若是你不答应,我、我就只能以死明志,好保住我为斌哥坚守的名节呜~~斌哥~~倘若今生不能相守,唯有、唯有来生再续”
宁朝婵哭得凄惨、叫得悲情,生动的故事和悲伤的举止,教人不禁动容,更何况是刚丧母又涉世未深的芬芳呢?
“可是我和大牛哥”芬芳是很想帮忙,可她和大牛哥也是心心相印哪!
“你放心,你只要代替我上花轿,过了嬷嬷和媒婆这一关,之后小龄会在上山途中,想办法让你下轿脱逃!”宁朝婵见她有些动摇,忙着说出逃走的办法。
她要芬芳代替她行拜别礼、进花轿,这样她才能利用争取来的时间逃得更远。
同时,她也想给黎恺一个教训,好教他明白,想要的东西不能用抢的,还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滋味!
“这妥当吗?要是事情不如预期呢?”
“自然妥当,否则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呜~~斌哥,今生不能相”说着,又要哭了。
“好好好,小姐,我答应就是了,你别再哭了!哭伤了眼,可不好。”芬芳忙着答应,怕自己稍慢了,小姐真会一死了之。
反正小龄会在上山的途中帮她逃离,不是真的非得上山拜堂不可,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宁朝婵开心得抬起头来。“真的?”脸上丝毫不见残泪,反而尽是笑意。
“嗯,小姐,你就安心的去找你的斌哥吧!”芬芳握着她的手,一脸深受感动的表情。“小姐如此勇敢,敢于表达、爱恨分明,相信你这般为情奔走,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芬芳,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呜~~”好感动!她这样骗她,她居然还这么帮她?!可是她真的挤不出眼泪来,干脆抱住芬芳,这样芬芳应该不会发现她是在假哭吧?
“小姐别这么客气,你救了芬芳,芬芳当然要报答你。”
笨蛋芬芳,被卖了还在向卖主说谢谢你卖我,欢迎再来。
“呃别客气,别客气。”芬芳的为人太好了,教良心突然少了一半的宁朝婵心生歉疚。
但是只要想到那个硬是要她嫁的黎土匪,她的歉意很快便被抹去。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情愿,宁愿让他迎空轿,也不愿让他随心所欲、要什么有什么!
天色渐渐昏暗,凉风轻轻袭来,趁着窗棂的缝隙,悄悄窜进,带来一股吊诡之气。
三人心思各异,诡异的氛围散溢,谁也没有注意到,顶上那片小小天地,曾经开启又密合,为未来投下无尽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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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不成亲了?还要我别通知花苑?”黎易水听了黎恺所说的话后,差点儿大笑出声、拍手叫好。
好险,儿子在紧要关头打消了主意。
“不错!”黎恺板着脸硬声道。
自他从山下回来之后,脸色一直是晦暗的,逗闹她的心情大失,他又再度变回那个不苟言笑、拘谨冷漠的霸气少寨主。
“好呃,我的意思是说好遗憾,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新媳妇了耶!”黎易水掩去欣悦的表情,不想做得太过明显,免得乐极生悲。
“爹,过两天我要下山去办事,归期不定。”
“你要去疗情伤喔!黎恺啊,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墙头草?你就”
“爹,是一枝花。”黎恺插嘴纠正他。“还有,我不是疗伤,我是有事待办。”
“爹知道你是嘴硬嗯哼,爹没有不答应你,你尽管去,看你高兴什么时候回来都无所谓,只是你别真的去太久啊!”也许就是因为儿子离开的时机凑巧,才会让黎易水误会他是去疗情伤。
闻言,黎恺沉住气,只得任爹乱想了,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倒要她看个清楚、想个透彻,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而不是什么外派到平卢当官的斌哥?!亏她想得出来!
那番鬼话连篇,他听了是既气愤又不甘。倘若两人真在这种情况下结亲,恐怕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于是他才会不成亲了但这只是暂时性的。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他头一次遇见姑娘因为不想上花轿,而大胆到想出这个张冠李戴的法子。寻常姑娘从不曾有人做出这等惊天地的大事,不过她既然会以好吃的假象来保住贞操,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他不由得对她的诡计多端感到佩服。
好在自个儿今日下山送礼,无意间发现她的诡计,否则真要将那个假冒的新娘迎进山寨,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不准备拜堂成亲,也不让花苑的人知道,为的就是让她以为事情能如她所愿的进行,实则他打算跟在她后头,瞧瞧她溜到平卢去是想做什么?
这妮子,是出乎他意料的机灵呀!
脑海浮现她似喜似嗔的模样回忆着,俊颜竟露出柔和的神情,教见着的人摸不清猜不透,他是何等心思?
黎易水远远瞧见救星走来,连忙迎上前。“文斌,你来得正好,黎恺心情不佳,你找个机会开导他一下吧!”
“爹,您多想了。”回过神,黎恺的脸色迅速恢复冷漠淡然。“文斌,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瞧你谨慎的。”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谭文斌有些下解。
“我要你回平卢。”
“回平卢?!”他还想参加他的婚礼哩!现在就叫他回去?
“对,回平卢去筹备你自己的婚礼。对了,我这里有派得上用场的,全送给你。”黎恺没有多做解释,但他敢大声保证,那妮子逃离他以后,肯定会去找文斌的。
若是不教她亲眼见着文斌与未婚妻的恩爱模样,她是不会死心的。
“我的婚礼自有家人会准备,你是怎么了?决定不成亲了?”
他信誓旦旦地说:“不成亲是暂时的,我要她爱上我!”到时再举行婚礼还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