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商量后,带着他去了缪神医在金陵的诊所,去的不是时候,缪神医正在大发雷霆,把我们轰了出去。雷大富认为自己是矿长,被人如此对待伤了自尊,两人大吵一通。后来,雷大富不甘心,让我想办法再给他弄药丸。我没法,只好再去找缪是龙。这次有孙一平的面子,我顺利拿到了药丸,‘五个月的量,每天一粒’,我千恩万谢的走了。拿到了药丸,工作算是保住了。我放下心来,想着好好做工作。”
黄宏发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
“陶城煤矿在雷大富管理下,连年亏损。拖欠工资成了家常便饭。那时候我刚成家,经济压力很大。那段时间古玩热,陶城人开始倒腾古玩,我想起了送给雷大富的传家宣德炉,心中非常后悔。在一次吃饭的时候,跟孙一平说起过这件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久,孙一平请我到大众澡堂洗澡,在水池里面,赤裸相见的时候,他说‘黄主任,我有办法拿回你的宣德炉,只要你跟我合作,事成之后,还有大笔酬金。’,在人最需要钱的时候有发财的机会,搁谁身上都无法抗拒,孙一平说后面有老大安排,万无一失。听了他计划,我放下心来。把他给我的一粒小药丸,让我放进雷大富的茶水里面。没过一周,雷大富心脏病发作,死去了。我当时吓坏了,过了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孙一平力压几位副矿长,成了陶城煤矿的老大。”
黄宏发低下头,似是为当年的事情后悔。
“我心中暗自高兴。我拿回了宣德炉,孙一平额外送了我五十万块作为辛苦费。据那个小偷——后来成了十三太保的五太保,擅长偷窃——说,‘雷大富不识货,把古董宝贝当了鸟食盆用’。那时我才明白,雷大富不让我做科长,原来是因为不识货。雷大富死后,孙一平把我调回了财务科做了副科长,与邱丽雯搭班子,主要工作就是做假账。虽然偶尔为雷大富之死感到后怕,时间长了,麻木了。缪神医的滋补药丸的确有奇效,有一味药却像奸细一般潜伏在身体里面,累积到一定的量后,遇上药引子,会引发心肌痉挛,雷大富有心脏病,经不起折腾,死了。后面给他下到茶杯的那一丸药,便是药引子。缪是龙说药材里面有什么君臣佐使奸邪之分,我开始认为他是个老神棍,现在想信了。”
“孙一平为什么迫不及待的让雷大富死去?”老者问道。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当时陶城煤矿开始改制,各种势力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为了应付各类检查,我跟邱丽雯做了六套账本。真实账本则锁在了一个秘密保险柜里面。孙一平有一次说露了嘴,雷大富手中握着一大人物的把柄,屡次以此为要挟,让大人物不胜烦恼,为了自保,就设计把他除掉了。”
“大人物是谁?”老者问道。
黄宏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直接跟他打过交道,或者说见了面,我也认不出来。孙一平的口风非常紧,他说漏嘴后警告我说,如果传扬出去,会掉脑袋,让我小心点。”
黄宏发用祈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老者,“我老婆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很好,情绪稳定。但是对你恨之入骨。最近交了一个闺蜜,感觉是在给她洗脑,你要注意点。”老者没有隐瞒,“你老婆现在最恨的是你,你背叛了她,害死了儿子。黄小伟是她的精神支柱。”
黄宏发双手抱头,肩膀耸动,低声抽泣。
“黄宏发,江北矿上机械公司欠款是怎么一回事?”老者追问道。
“这事要从煤矿改制说起,陶城煤矿出产的是优质无烟煤,煤层厚,埋藏浅,热值高,是一块肥肉。真实账目上没有亏损,但是,再富有也架不住借钱的人多,资金都被借走了,说是借,明目张胆的贪,没有一个还的,我猜测,雷大富就是因此而死。特别是改制的过程中,六套假账起了作用,价值百亿的煤矿,三千万就完成了私有化改造,美其名曰股份制。陶城矿务局做了第二股东,孙一平顺理成章做了董事长。改制完成后,便大规模引进先进的矿山机械,我在矿上的时候,引进机械的资金额到了一亿元,后来,又准备引进三亿的采矿机械。也是在这个时候,我进了矿务局做副局长,分管资产管理科,受到孙一平的胁迫,我批准了三亿的采矿机械交易。半年后,老局长霍山辞职,我成了矿务局长,矿务局承担了三亿资金的90%。所有的矿山设备都是由江北矿山机械公司提供,虽然说是走政府采购招标,那只是一个流程而已。江北矿山机械公司董事长祝武的小舅子伍发魁从中拿了10%的回扣。江北矿山机械公司是一个家族企业,祝家与伍家各占50%的股份,那时我才知道,他们两家现在已经水火不容,甚至要分道扬镳了。交易达成不久,煤炭价格大跌,陶城煤矿陷入了真正的亏损中,发不上工资的工人天天闹事,破坏采矿机械等,后来爆炸的那条矿坑,就是被工人破坏了机器后,被迫放弃的优质矿坑。”
“祝武的钱款,后来怎么处理的?”
“当时我担任矿务局长,天天为矿上的事情焦头烂额。矿务局已经把钱下拨给煤矿了,但是煤矿拖延着不支付,江北矿山机械不停的催收账款,祝武也利用他的影响力,由高层向下施压。我承受不住压力,找领导反应,领导让我找孙一平商量解决办法,孙一平耍无赖,赖账不还,我们俩为此大吵一通,会议不欢而散。当天夜里,我突然接到了调令,到江宁做副市长。孙一平的能力太大了,我此时彻底明白,脑袋别在裤腰上是什么滋味。心中也暗自庆幸,能从陶城煤矿这个大漩涡里面出来,也是好事。”
老者皱了皱眉头。
“我到江宁后,听说祝武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离开了陶城,我跟那边的联系很少了。陶城那边的事情我知道这么多,他们也不相信我了。”
“邱丽雯跟你曾经共事?”
“邱丽雯在煤矿的时候是我的上级,她担任财务科长,直接跟孙一平汇报。说实话,有段时间我追求过她,甚至趁着酒蒙脸大胆表白,可是她冷冷拒绝了我,‘我是孙一平的人,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她威胁我,我害怕了,就没有再来往。陶城煤矿改制后,她进了公安局,算是平调,从户籍科干起,干到了陶城市公安局长。五年前,她调到了江宁市,担任副市长至今。在陶城的时候我跟踪过她,她不禁是孙一平的女人,也是陶城市委书记马九龙的女人,当时马九龙担任副市长。”
黄宏发并没有打算替邱丽雯隐瞒,继续说道:“邱丽雯全程参与了陶城煤矿改制工作,调到公安局后,在处理煤矿工人罢工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她指挥陶城警察强力出手,把领头的工人抓了起来,秘密关押。孙一平也听从了邱丽雯的建议,给工人们发了工资,增加了补贴。她最狠的一手是,领头的工人一份钱未得,身上背着处分,被矿上开除了。在陶城,警察给一个人扣违法犯罪的帽子太容易了,不管是不是真犯罪,有没有证据。陶城深浅KtV发生的轮奸案,也是邱丽雯一手压下去的,没有造成重大社会影响。据我所知,二太保被害案,在邱丽雯任上,也是一个大案。邱丽雯在陶城以强硬手段着称,到了江宁后,则完全变了一个风格,不出头不冒尖了。除了跟孙一平来往,她很少跟其他人走动,在江宁,她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我们俩虽然曾经是同事,也很少交流。”
听着黄宏发的叙述,老者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本认为抓了一条大鲤鱼,到手看是一个小白条。他疲倦的揉了揉脸,“今天就到这儿吧。”老者说道,“小白,把口供让黄宏发确认签字。”负责记录的年轻人姜小白把笔录递给黄宏发,黄宏发仔细阅读了一遍,纠正了几个用词,郑重签上了名字。细心程度,一如他干财务的时候。
“黄宏发,你仔细回忆一下过往,有什么遗漏的,及时报告。”姜小白把笔录密封好,转身要走,黄宏发低声说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情?”
“只要不违反纪律,你说!”姜小白说道。
“如果见到我老婆,请对她说‘我对不起她!’。”
姜小白笑了笑,快步跟上了老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