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到住地,盖胤此刻正在院中练刀,收刀施了一礼,接引三人入室,盖俊暗示他退下,他和盖胤名为叔侄实为兄弟,再说他身负勇力,岂能干伺候人的活计。
盖胤再施一礼,携阿白悄然转入后堂。
三人方才落座,陈嶷当先开口:“朝廷兵分三路,护乌桓校尉夏育将万余骑出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将万余骑出云中,子源父藏中郎率护匈奴营本部兵马及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出雁门,前两人皆为故太尉段颎麾下虎将,臧中郎亦以知兵闻名,然……”
盖俊、张纮知道他的意思,分兵乃兵家大忌,容易被鲜卑人各个击破,不过朝廷自有朝廷的考虑,四五万骑兵,庸辈统御不了,目下朝中惟有段颎军功、资历、名气、能力俱佳堪为统帅。然而先不说皇帝放不放心把兵权交于一人,公卿定不会同意一个投身阉党的人总统大军。
反观对手,鲜卑自檀石槐统一诸部落,建立王廷以来任用汉人谋议,定法律,锻冶兵器、工具,俘倭人令捕鱼以助粮食,国力蒸蒸日上,一日千里。随后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征乌孙,南寇汉国,经过二十余年展,国土之广、兵力之雄丝毫不让当年的匈奴人。
盖俊垂眉暗叹,无论以今生还是前世记忆为准,他都断定此战必败。前有城濮之战,后有萨尔浒之战,与今形式十分相似。
三人谈论战事细末之时,臧洪来了,捧着一卷画轴进来,神色凝重。
盖俊问道:“这是何物?”
“地图。”臧洪边说边展开画轴,汉国一方山川地势、城池要塞俱全,草原则不甚详细,仅标注数十处。
陈嶷手指地图,假以鲜卑人画策:“我若为鲜卑人,得知汉军入草原,当后撤数千里诱汉军来追,采取清野之法,待汉军粮秣耗尽,无须硬拼,只需击散即可,而后吊在其后不停骚扰,同时动牧民捕杀小股汉军,届时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人埋骨之地。”
听了陈嶷的话,盖俊等人只觉室内温度陡然下降,不禁打了一个战栗,鲜卑人如用此法,汉军一个人都休想活着回来。
臧洪忧虑父亲安危,心有不甘道:“难道我方就没有一丝胜算?”
“当然有,鲜卑分东、中、西三部族,西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与乌孙接壤,地域宽广,人口稀少,远离鲜卑王庭,可潜出并、凉袭攻西部,以众击寡,胜券颇大。而后遣精兵埋伏于中、东部来援必经之处,胜则罢了,若不胜,选一处险要之地拦而阻之,或高山、或大河,直至主力消灭西部鲜卑为止。”
盖俊盯着地图,思考片刻问:“假使守不住鲜卑中、东部援军强攻怎么办?到时受鲜卑前后夹击,有全军覆没之危。”
陈嶷从容道:“令幽州乌桓人攻鲜卑王庭弹汗山。”
“攻敌之腹背,必救之所?”
“然。”
张纮点头道:“乌桓与鲜卑世代为仇,得知死敌主力向东,加上王庭富庶,必然会倾力攻打,至于成功与否不甚重要,只要乌桓人一动就达到我方目的,此却为良法。”
臧洪苦笑,这确实是个办法,可圣旨即下,战略已定,如何能改?说了等于没说。“还有其他计策吗?”
“有,明里缓和关系,暗练精兵万人,天时一至,突袭弹汗山,一战可定。”
臧洪摇摇头,心道这个更不靠谱,都开仗了,还缓和什么关系,暗练什么精兵。
盖俊却是眼前一亮:“还有没有?”
“有,此法与上法同,需不开战的前提。”
“说说……”
“鲜卑领檀石槐雄才大略,威望之隆震慑草原,但是草原素来强者为王,檀石槐子嗣尚幼,他若出现意外,继任者即便是他的儿子也难以服众,稍一挑拨,鲜卑必然陷入内乱。”
盖俊眯起眼睛道:“意外?你是说效法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
“正是。”陈嶷复感叹道:“唉……事已至此,便是胸有万般计策又能如何?”
话语一落,四人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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