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六卷-冬木-74

    二十世纪末，日本。

    无尽的夜幕笼罩着楼宇林立的城市，冰冷的空气沉在地面。

    霓虹灯铺在黑沉的混凝土马路路面和灰白的大理石人行道，混杂着路灯撒下的苍白光芒，被偶然开过的小轿车撵过。

    自动售货机站在路边，给面前投入纸币、按下按钮的满面疲惫的白领掉落一罐咖啡。

    售货机旁，黑暗的街巷内，肩露纹身、发染亮色的青年男女笑谈着，听着酒鬼在街巷另一端过度兴奋的叫嚷。

    市中心外的郊区，公路穿过横跨冬木市的河流吊桥，延伸到楼宇密度较小的高级住宅区。

    阔叶林木静静地遍布在住宅区内，将一栋白墙别墅半遮半掩。

    华丽的洋房别墅内，幽闭黑暗的地下室，青灰的石壁石板上，泛着诡异的森冷潮湿气息。

    魔法阵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地下室。

    男人伸出的瘦削的手臂的肌肤下，蠕虫爬动。

    “宣告——”

    灰白的左眼下，经络因痛苦爆起。

    “使汝之双眼混沌，心灵狂暴——”

    剧痛让他四肢控制不住地痉挛，鲜血从他的血管之中爆出。

    “被狂乱之监所囚的囚徒，吾乃操纵其锁链之主——”

    仅剩的完好右眼，鲜血汩汩流下。

    蠕虫在他的皮肤下快速游动。

    “来自地狱的灵魂，拥有毁灭天地力量的腐之恶魔，听从吾之召唤——”

    苍白的头发随着魔法阵强烈的光芒及魔法的波动微微漂飞。

    “以吾之力，现身于世，为吾所用！”

    “轰——”

    光芒乍现，吞没了整个地下室。

    间桐雁夜浑身血液自血管喷涌而出。

    剧痛让他浑身一颤。

    他脱力地向前一倾，下一刻似乎就要直接扑倒在地面上。

    一个力道稳稳拖住了他的双臂，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周遭，光芒骤然消失，恢复一片阴暗。

    间桐雁夜抬头，通过地下室幽暗的火光与他唯一完好的右眼，看到了一双嵌在灰白如尸的皮肤上，爬出黑纹的漆黑双眼。

    亚裔的面容，脖颈上如炼狱火蛇一般的暗红纹路……

    “喂……”

    眼睛的主人嗓音嘶哑，苍白的唇瓣轻启。

    墨色的鬓发自墨色的军帽下垂于脸侧，一身鸦黑的披风和军装缭绕着未散去的乌黑烟雾。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眶之中的乌黑仿佛吞噬万物的黑洞。

    冰冷，漆黑，诡异。

    那是恶魔的双眼。

    “你他妈……就是老子的Master（御主）吗？”

    ……

    林师看着面前骨瘦如柴，半张脸面部筋络突出、眼睛近乎纯白的男人，片刻，没有说话。

    面前的男人也看着她，满脸的震惊和愕然。

    见对方似乎被她吓到，她便没有再理会对方，而是看向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瘦小的老头。

    老头长相略显畸形，面容宛如妖物。

    她看着那个微微皱眉的老头，面无表情道：“老头，请您以最圆润的方式像您那圆润的卤蛋脑袋一样圆润地滚出去，Servant（从者）和Master之间需要一个私密的交流空间，谢谢。”

    站在间桐雁夜身后的间桐脏砚：“……”

    “冒昧地问一句……”间桐脏砚尽量以礼貌的语气开口。

    “知道冒昧还不滚，你的智商是跟头发一起掉光了吗？别以为老子是个Servant就不敢动你。”林师面不改色，语调冷淡。

    间桐脏砚：“……”

    间桐脏砚冷冷地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地上的间桐雁夜，转身走上了通往地下室大门的楼梯。

    大门关闭的声音随着间桐脏砚带着隐忍怒火的脚步声和拐杖声远去而传来。

    林师再次转眸，看向了面前肤色苍白，脸上还带着血渍，浑身因虚弱而颤抖的间桐雁夜。

    她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的职阶如你所想，是Berserker（狂战士），只是我的灵魂拥有独立魔抗属性，可以抵抗狂化，并且我对于他人的灵魂有可视能力……刚刚那个老头的灵魂不太干净。”

    间桐雁夜看着面前肤色灰白、脸上满是黑纹的英灵，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借着林师的力直起身，没有说话，带着血痕的右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Servant（从者），微微皱眉。

    竟然是英灵。

    面前的英灵没有注意到，或是没有厉害他的打量，微微转眼看了一下宽敞阴暗的地下室，问：“你叫什么？”

    “……间桐雁夜。”间桐雁夜嗓音虚弱而低沉地说着，将眼中的考量缓缓收起。

    面前的英灵顿了顿。

    “我靠。”

    间桐雁夜就见面前的英灵纯黑的眼睛似乎扫视了一下自己，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算了，”很快，她就又面无表情地说，“最后一个问题……”

    “Master，你有钱吗？”

    ……

    晴空白日之下，市中心街道上。

    英灵面色自然地走在大街之上，人流之间。

    虽然身穿白衬衫黑裤军靴，气质竟然完全不显得突兀。

    间桐雁夜走在英灵斜后方，打量着斜前方的英灵，神色带着一丝考量和深思。

    这个Berserker……是英灵。

    如果不是她在削骨改变容貌之前的样子和历史照片如出一辙，他甚至以为自己召唤错人了。

    腐之恶魔，传闻中，曾经差点毁了整个强盛的弗勒利兹联合国的携带生化病毒的人造巨人，比弗兰肯斯坦①的怪物还夸张的存在。

    然而，这样分明应该是怪物的人物，身上却带着英灵的气息，还似乎没有发狂的迹象，甚至能够抵抗狂化……

    不过，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Servant之中，英灵会比其他怪物和魔物之类好很多。

    在召唤前，他已经做好了会因为Berserker的暴走而导致刻印虫暴动的准备，但现在大概不用太担心。

    其他人绝对想不到，一个Berserker会思维正常。

    而一个思维正常的Berserker……还是腐之恶魔这样足以毁灭一个国度的存在……

    他微微扯起唇角。

    英灵停下了脚步。

    间桐雁夜立刻收起笑容，帽檐下的眼睛看了一眼令英灵停下的店面。

    是一个书店。

    身边皮肤白皙，面容被那种有些血腥的削骨法改变得十分普通，还去掉了脖颈上红纹的英灵，转身走了进去。

    间桐雁夜立刻跟了上去。

    这个英灵在被召唤出来不久后，总共就问了他四个问题。

    他是不是她的Master，他是谁，他有没有钱，以及，她能不能出去逛逛。

    他答应了。

    然后，他就没有听到过她说任何一句话，甚至发一个音都没有。

    不过，这个Servant，看上去还算听话。

    这就够了。

    虽然书店内的人不多，但间桐雁夜还是用卫衣兜帽遮掩了自己狰狞得近乎畸形的半张脸，防止被过多人关注。

    前面的英灵似乎对一切十分熟悉，抬眼看着书柜旁的类别标一路向前走去。

    最终，她走进了一个书柜间隙。

    间桐雁夜跟了进去，比他稍矮的英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书柜上的书，深褐色的眼睛扫了一眼书目。

    “之前的马莱，现在叫什么？”

    旁边的英灵淡淡地开口，问。

    这是她问他的第五个问题。

    间桐雁夜心中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弗勒利兹联合国。”间桐雁夜回答。

    面前的英灵愣了一下，随后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那浅淡的笑容，仿佛欣慰而疲惫，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英灵的表情便恢复了平静。她抬起手，精准而利落地抽出了一本书，翻开，目光开始快速地扫着上面的文字。

    她站立的姿势，是非常标准的军姿。

    而她手中的书，是弗勒利兹官方版的《人类史》。

    间桐雁夜看着英灵阅读的模样，神色一片平淡。

    片刻，英灵突然合上了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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