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这一下,不单老顽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厅中侍立的弟子和家丁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严绿素来冷静自持,但此时涉及到自己的身世秘密,心思也不由得有些游移不定了起来。她究竟是严绿,还是公孙绿萼?她到底是想做严绿,还是公孙绿萼?这个长久以来因着她有意回避而渐渐湮灭的问题,终于在此刻重新浮上了台面。
她当然可以如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凭着自己一贯的冷硬自信独立不顾而去。她曾经也隐约设想过如此做。但真正到了重新面对裘千尺的这一天,看着记忆中那么强悍凶恶的这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美丽妖娆的面容被时间,抑或还有思念,雕琢成枯萎的花瓣,严绿却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已经没有办法就这样弃她而去。
浓烈到让她有些害怕的情感在她的心中涌动,竟让她有些把持不住,险些当场冲上去拥抱那个女人,同那少年一般,如自己十多年前一样,喊她一声“妈。”
这一切对严绿来说,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情感。她上一世活了二十几年,却一向独来独往,教授她功夫的,虽然也称作师傅,但对她从未有关一丝关爱,动辄打骂,训练严苛,不过是把她作为赚钱的工具罢了。成年后,好不容易成了特卫,接触的人却仍是寥寥无几,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她直到死去的那天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一世,不过才过了十余载,却先是有老顽童天真烂漫地教授她武功,又带她步入江湖,同耶律齐不好不坏地作为同门相处,跟着遇到了何太玄这看似别扭,却很可靠的练武伙伴,然后是狷介疏狂的黄药师,还有泼辣多情的陆无双,温柔体贴的程英,甚至还有突破礼教的杨龙恋,为情痴狂的李莫愁,生死不渝的陆氏夫妇,浑浑噩噩的武三通,外柔内刚的武三娘……
单说那些为情而生死、为爱而疯魔的人,无形中已经给她带来了相当的震撼,更不要说师徒如父子,同门似手足,她不知不觉已经亲身体验到了何为亲情、何为友情,甚至是何为爱情了。
在江湖中历练了这十几年下来,她的外表虽然还是那个冷冷淡淡的严绿,但内心已经渐渐染上了温度。她虽然是严绿,但,也是公孙绿萼,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事实。
她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抬起头时,何太玄就在她的身边,他们的双手仍然紧握,重叠的地方已经微微发热。严绿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淡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
何太玄双目中微带担忧,也随着她一并站起了身。严绿同他携着手,正欲往裘千尺身边走去,却忽然听见侍立在侧的几个弟子惊叫道:“谷主,您怎么了?”
她心中一凛,定睛看去,却见裘千尺的身体竟忽然软软倒向一边,似乎是已经晕倒了。严绿大惊,身体似乎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一个纵身已经到达了裘千尺的身边,正想着伸手将她扶住。
却忽然见到面前多了一个绿色的身影,正是那被唤作“蒂儿”的少年。他眼明手快地扶住裘千尺,一面顺手为她输入真气,一面巧妙地转动身体阻挡住了严绿的脚步。
严绿微微一愣,还没等开口询问,那少年已经冷声道:“你别碰她,她是我娘。”
严绿伸了一半的手便忽然僵在了半空中,末了只有颓然放下,心中忽然觉得一阵酸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正在这时,旁边却忽然白影一闪,何太玄也纵身赶到。他轻轻环住严绿有些颤抖的身体,冷声道:“她不过是好意想为令堂查看下身体,这位少侠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少年冷然道:“多谢,这等事情,不必劳烦外人。”
他说完,连看都没有再看严绿和何太玄一眼,便专心致志地为裘千尺输送真气,真当他们是空气一般。
严绿默然无语,何太玄却有些气不过,正想着说什么话来同那少年辩驳几句,却忽然听见厅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那少年正运功到紧要关头,身体纹丝不动,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两个绿衫的谷中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抢进门来,跪倒在地报道:“启禀少主,老……住在断肠崖上那个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