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幢房子,或许他还有力气走到那儿。里边的人看他这份处境,说不定会可怜他的。就算他们不怜悯吧,他想,死的时候旁边有人总比死在寂寞的旷野里好一些。这是最后的考验,他使出全身力气,颤颤悠悠地朝那所房子走去。
他一步步走近那所房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有关的细节他一点也回忆不起了,但这座建筑物的式样和外观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一道花园围墙。昨天晚上他就是跪在墙内的草地上,恳求那两个家伙发发慈悲的。这就是他们试图抢劫的那户人家。
奥立弗认出了这个地方,一阵恐惧不由得袭上心头,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只有逃走这个念头。逃走!他连站都站不稳,就算他那稚嫩瘦小的身体处于精力充沛的状况,又能逃到哪儿去?他推了推花园门,门没有上锁,一下打开了。他蹒跚着穿过草地,登上台阶,怯生生地敲了敲门,这时他已经浑身无力,靠在这个小门廊里的一根柱子上,晕了过去。
碰巧在这个时候,凯尔司先生、布里特尔斯、还有那个补锅匠,因为辛劳一夜,又担惊受怕了一夜,正在厨房里享用茶点以及各种食物,以便提神补气。依照凯尔司先生的脾气,他历来不赞成与低一级的用人过于亲近,比较习惯于以一种高尚的和蔼气派与下边的人相处,使他们既不见怪,又不至于忘记他在外界的地位比他们高。然而丧事、火警和劫案能把所有的人拉平,所以凯尔司先生坐在厨房炉档前边,伸直双腿,左胳膊支在桌子上,右手比比划划,正在讲述这次劫案的详细情节,他的几位听众(尤其是厨娘和女仆)听得津津有味,连大气也不敢出。
“大概是在两点半钟左右,”凯尔司先生说道,“没准是在靠近三点的时候,我也不敢肯定,我当时醒了,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像现在这样(说到这里,凯尔司先生在椅子里转了个方向,又把桌布一角拉过来搭在身上,当作被子),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响动。”
故事正讲到这个节骨眼上,厨娘的脸色唰地变白了,请女仆去把门关上,女仆转请布里特尔斯代劳,布里特尔斯要补锅匠去关门,这位却假装没有听见。
“——听到了一点响动,”凯尔司先生继续说道,“开头我还说,这是幻觉,我正想安安心心再睡一觉,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是一种什么响声?”厨子问。
“是一种什么东西破了的声音。”凯尔司先生回答时前后看了看。
“更像是铁棍在肉豆蔻粉碎机上磨擦的声音。”布里特尔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是你听到的时候了,老兄,”凯尔司先生答道,“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是一种什么东西破了的声音。我掀开被子,”凯尔司推开桌布,接着说道,“从床上坐起来,支起耳朵听着。”
厨娘和女仆同对哟的一声叫了起来,把椅子拉得更近了。
“这一次我可听得再明白不过了,”凯尔司先生继续说,“‘一定有人,’我说,‘在砸门,或者窗户,怎么办呢?我得把那苦命的小家伙,就是说把布里特尔斯叫醒,免得他给人杀死在床上。不然的话,’我说,‘他没准气管叫人家从右耳到左耳这么割下来还不知道呢。’”
这时,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布里特尔斯,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说书人,满脸都是绝对纯正的恐怖神色。
“我把被子掀到一边,”凯尔司摔开桌布,神色异常严峻地看着回娘和女仆。“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
“有女士在座呢,凯尔司先生。”补锅匠小声地说。
“一双鞋,老兄,”凯尔司朝他掉过脸来,特意在“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操起一把装足了药的手枪,我每天都要把这家伙连同餐具篮子一道拿上楼去,我踮起脚尖走进他的房间。‘布里特尔斯,’我把他叫醒过来,‘别怕。’”
“你是这么说的。”布里特尔斯低声说了一句。
“‘我们恐怕是没命了,布里特尔斯,’我说,”凯尔司继续说道,“‘但是别害怕。’”
“他是不是害怕了?”厨娘问。
“一点没怕,”凯尔司先生回答,“他很坚决——啊!差不多跟我一样坚决。”
“要是换上我,我保准会当场吓死。”女仆说道。
“你是妇道人家嘛。”布里特尔斯略略振作了一些,应声说道。
“布里特尔斯说对了,”凯尔司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对于妇道人家,没什么可指望的。我们是男人,提上一盏遮光灯,灯就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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