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同学又哄又逼下才报的节目。”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来到了小河边,天上皓月,湖中月影,天地竟辉,水月并美。微风徐来,涟漪细漾,波光磷磷。这里远离喧嚣,清凉宜人。垂柳随风飘逸,空气中弥漫着旷野的芬芳。小河边虫鸣蛙唱,这是一个谜人的夏夜,静谧而浪漫。倪潇儒痴痴地看着严文丽,她的脸色光洁得就连撒在上面的月辉都要滑下来似的,眼里则扑闪辉映着一轮更亮的明月。他说:“文丽,你知道今天的月亮为什么特别的明亮吗?”
严文丽说:“这个…这个,我不知道,你说呢?”
倪潇儒仍痴痴地看着她。说道:“那是因为有你呀!秋冬的月色是诗人的,而春夏的月亮是情人的月亮。”
严文丽知道他在看自己,她羞怯地微微别转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更不敢接他的话茬。
前面有一棵柳树斜出河坎探身到河面上,树根高高的隆出地面,突兀在那里,倪潇儒走过去看那树根光溜溜的,还发着暗暗的光亮便说道:“这么好地方不坐一会岂不可惜!”边说边顺势坐下,背正好斜靠在树上,极是惬意。他接着说道:“看这地方是常有人来光顾的。”
“我就来过呀!”严文丽脱口而出。一边坐在树根的另一头,和倪潇儒隔着两个座位的样子。
“看来好地方都被你们师范给占去了。”倪潇儒随口说道,那手拽下几根柳枝晃着玩,然后又将它们编成柳环套在手臂上转。一边转一边说:“若此时有一船一浆多好,能在月夜镜湖泛舟,那真是一大美事。”
严文丽睊睊一笑说:“那不过是锦上添花,何必求全呢?“事若求全何所乐。……偏要坐船起来。《红楼梦》第七十六回?林黛玉”以我之见,有缺憾才让人回味呢!”
倪潇儒也侧目一笑说:“这话说得极有道理。”短暂沉默后,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说道:“你看,这垂柳多美呀!清初的戏剧评论家李笠翁在《闲情偶寄?种植部》里说道:“柳贵乎垂,不垂则可无柳,柳条贵长,不长则无袅娜之致,徒垂无益也。”清代文学家张潮说:“柳树是最美妙的女性的树。”这里我不知来过多少回,可还从未发觉过如此美的景色。我真有点后悔呢,当初怎没报考你们学校。”
“你这是叫我难堪呢,你念的可是大学哟!哪里好跟你比呀,我是因为考不上才念了中专。”严文丽说。
倪潇儒赶忙解释说:“没有没有,都一样的,都是冲过高考这道坎过来的。”稍稍停了一停,他又感慨地说:“已好几年没来这里了,变化真大哟!念高中和初中那会儿,是经常进来玩的,那时绝没想到自己还能上大学。真快哟!报到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一晃马上就要毕业了。”
“这真巧了,我也是今年毕业。”严文丽颇兴奋地说。
“哦!这样说来,你比我低三届,你是应届生参加高考的,是吗?”倪潇儒问道。
“是的。”严文丽回答说。
倪潇儒转了个话题说道:“你那日的衣服真漂亮,高雅朴实又合体。”
严文丽不知道他说的哪一日,因而脱口问道:“是哪一日?”
因想到自己那日的唐突失态,倪潇儒回起话来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就是…就是那日…”
“哦哦,我知道了。”严文丽已明白过来,知道他指的就是那日傍晚穿的衣服,她羞怯地低了低头。过后她说:“那是我刚做好的,还是头一回穿呢!”
“是你自己做的?”倪潇儒问。
“是的,花了我整整两个星期天呢!”严文丽回答。
倪潇儒看着她,惊诧得眼珠子都发直了,过后才说道:“你还会这样的绝活,不但布料选得好,式样也设计得好…”
严文丽避开他的眼光截住说:“不用这样夸我,女孩子会点女红很正常,这种基因是与生俱来的。古时有言:“温莫温于自织之衣,饱莫饱于亲种之粟。”其实我买的都是些很便宜的零布料,不过是花点工夫把它缝起来,大的做衣裤,小的做鞋面。你这样说,反倒叫我不好意思。”
“我觉得穿在你身上,显得特别漂亮,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接着倪潇儒又说道:“李笠翁《闲情偶寄?声容部》中有一段论述服装的话:“妇人之衣,不贵精而贵洁,不贵丽而贵雅,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貌相宜。”你做的正暗合了哲人的这种审美取向。”
“我只觉着普普通通,又没什么两样。这样做无非想节省一点,好帮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严文丽解释说。
倪潇儒说:“这不叫普通,是朴实。朴实才能常新,朴实才会有常新的美感。”
“一件寻常事,你总往好里说,我那有你说的那样好啊!你这是“见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论语》?曾参”喲!”严文丽说。
“这是曾参赞美夫子时说的话,我如今斗胆鹦鹉学舌一回。你当然有这样的好啊!先有你的好,而后我才能说你的好。你说我这三段论合乎逻辑否?”倪潇儒用稍带顽皮的音调说。
“真有你的,你怎会是学医的,应该是文学或者法律这些专业才对,那样才人尽其才呢!”严文丽手里拂弄着辨稍,瞟他一眼后说道。
倪潇儒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后说:“哎,这话呀还真差一点被你“不幸而言中”的,因为爸妈希望我能学医,所以只好放弃原来的打算。其实那时我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可后来学着学着那心思就钻进去了,现在想让我改已是不可能了。”
“没人想让你改呀!我是说,你文科功底一定好,知识积累肯定也厚实,如能继续学下去那一定会更出色,改学医后恐怕得从头学起,那比学文科要困难多了?”严文丽解释说。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那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爸却说,文科好的学理科反而更有利,还举出例子来,说我学医肯定行的。”倪潇儒说。
“我想啊,既然你爸爸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依据在,“知子莫若父,知女莫如母。”后来你就报考了中医大?”严文丽说。
“是的,尽管当时有点勉强,但还是填了这个志愿。我想不管学什么反正学好便好。再说也不好一味地和爸妈唱反调,忤逆爸妈的心愿,他们毕竟是为我的好。”倪潇儒说。
严文丽偷偷地看了几眼倪潇儒,然后说:“你还挺孝顺的。”心里一边在想,看他说话俏皮,却是个读过《孝经》的人,孝顺的人才可靠。因此心里头对他的好感又平添许多。
倪潇儒一笑说:“你这才是在故意高推我呢!孝乃天之经,地之义也,其实知道这个理,但却做不好,有的时候也会惹爸妈生气的。
“是的是的,我也是这样的。”严文丽极有同感的说。
倪潇儒把手中玩着的柳环,用力抛了出去,那柳环滴溜溜转着落到了对岸,吓得岸边的青蛙,“扑通扑通”地直往河里跳。这一下他乐了,拣起小石片来打水漂,小石片扑点着水面,一直冲上了岸,惊得青蛙又是一阵“扑通扑通”地往河里跳。
严文丽一边看着,一边说:“看你,都快当医生了,还这么好玩,像个大孩子似的。”
倪潇儒辩解说:“又不是我好玩,那是人的天性。无论什么样的人生哲学都必须以人的天性为基础,依据儒家的观念,是让人顺着自然而生活,而所谓的天性其实就是自然法则。我只不过是在顺从天性、顺从自然法则而已。你说对不对?”
“你呀,不但好玩,而且还拼凑出这许多的歪理来。”严文丽笑着说。
倪潇儒看着她说:“看你那样矜持沉稳,手又那样的巧,嗯…我猜你在家一定是个老大!”
“这一次呀,你是对一半,错一半的。”严文丽仍笑着说。
这话让倪潇儒颇纳闷,他说道:“要么是,要么不是,二选一,哪有什么又是又不是的?”
严文丽开心地说:“没想着会把你给难住!嗯…告诉你吧,我上面有个哥哥,因而我排行是老二;下面有二个妹妹,女孩子里,我排行么又是老大。”
“嗨哟!你这不是歪理么?”倪潇儒回敬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听得有人在连着喊:“严文丽…,严文丽…”
“哎哟!是张学平在喊我!”严文丽说。“哎!我在这里哪!”严文丽一边高声回答,一边迅速地站起身来,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失了重心。倪潇儒赶紧伸手拉住严文丽的手,另一只手则扶住她的肩膀,严文丽的身子正好倒在了倪潇儒的怀里。这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这个未来的医生,还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女孩子,而且又是自己所深深喜欢的。女孩吐气如兰,从她身上散逸出来的那一缕曼妙的酥香,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让他心旌摇荡,无法自持。他俯脸闪吻着女孩青春桃红的脸颊。
严文丽的心猛然一颤,一股暖流倏然充满全身,如同一种化解万物的生物酶,使她整个身体立时酥软,那一刻空气凝固,万物沉寂。她闭上眼睛,沉浸在无比美妙的幸福之中。当她再次听到张学平的呼叫声时,才猛然惊醒,她从倪潇儒的拥吻中挣脱出来,双颊晕红,满脸羞怯,说:“你…你真坏哟!”
倪潇儒这时也已从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强烈冲动中清醒过来,说:“我这哪是坏啊,是真心喜欢你呀!”
严文丽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你疯了,让人听见那可不得了!”
两人沿小路,匆匆往外赶。远远望去,礼堂那边早没了人影,一片宁静。张学平循声正朝这边走来,看见严文丽劈头就说:“你倒好,让我满世界的苦找,自己却到这里来谈…谈…谈论文,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哦!”她咽下“谈情说爱”四个字。因为到时难堪的不是那小子,反倒是文丽。她只拿眼斜视着倪潇儒。
“我不知道已这么晚了,学平,这可怎么办?”严文丽半解释半担心地说。
倪潇儒在一旁关切的说:“我送你过去。”
张学平白了他一眼,说:“你送她过去?哼,我看你是想过去害她!”
倪潇儒不甚明白这话的意思,因而就说道:“怎么会呢?”
严文丽说:“潇儒,不用的。你赶快回去吧。”
倪潇儒有点不放心不下,同时也觉得就这么顾自一人先走有悖情理。严文丽见倪潇儒楞在那里,因而催促说:“你快些走啊!待会人多目标大,说不定真会弄点麻烦出来。”
“好好,我先走,那就再见了。”说完,倪潇儒便急匆匆地赶回自己学校去。
见严文丽一脸的担忧,张学平的天性又收敛不住了,心里原有的那股子气,早被一扫而光,而且还很开心,说:“人家都说你稳重得体,现在看来呀…那是徒具虚名,居然做下这等胆大妄为的事,真是“人心深藏,难察其真”哟!”
“哎呀,你又来枉我了。”严文丽说。
“是枉你了呀!你看这夜晚多迷人呀,月光下垂柳边,还有一对情男痴女,多浪漫哟!今晚我们寝室一定够热闹的。”张学平又调侃又吓唬地说。
“学平,你回去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哦!算我求你了。”严文丽说。
“好,我就那样说,半夜三更,荒郊僻野,有一对痴男旷女,他们的故事真是凄美动人哟!”张学平继续不依不饶地说。
把严文丽说得又气又笑,每当斗嘴斗不过时,就想拧她一把。严文丽装作生气的样子,跺了一下脚,刚想说“你再说,我就拧你。”可话未出口就“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张学平忙问:“你的脚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扭的。”接着,严文丽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都是你不好,要这样来寻我的开心。”
“好好…,我的班长大人,我将功补过。今天就豁出去了,为了你,我得鼓起勇气,跟那“冷面嬷嬷”来个斗智斗勇,保证把你顺顺利利地送进寝室,这样总好了吧!”张学平用正经得让人怀疑的语调说。
严文丽半信半疑地问:“你真有办法了?那“冷面嬷嬷”可不好对付哟!”
“你不是想好办法对付了呀。”张学平故意卖个关子说。
严文丽满脸疑问地看着张学平说:“我…我哪有什么办法的,别卖关子了,人家心一直提着。”
张学平故意“哦”了一声,然后熟视着严文丽说:“刚才卿卿我我时,那心是左手提的还是右手提的?”
说得严文丽不由得“噗嗤”一笑,然后说:“学平,算是求你了,快说出来嘛。”
张学平这才说道:“要是“冷面嬷嬷”盘问起来,就说刚才跳舞崴了脚,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她接着两手一摊说道:“不就好了!”
严文丽不禁说道:“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的!”
张学平先斜她一眼然后调侃说:“你哪有心思想这种事情的,那心思恐怕都用在那“害人的东西”身上了!”
严文丽瘪嘴瞥了张学平一眼,又拍打一下她肩头,然后才笑着说:“你这鬼丫头,眼珠一转,鬼点子就来了,难怪同学都要受你编排。”严文丽笑着说。
严文丽依着张学平的点子,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就这样一跛一拐地回到宿舍楼。尽管两人那么晚才回寝室,但那管理员只是用她那双狐疑的眼睛多打量了一会,并未怎样地盘问,或许在那管理员看来,严文丽一直是班长,又是三好学生,是个能够让人放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