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相框,里头有着他毕生的骄傲!他的小洛洛是“飞”进他戒备森严的总部的!
第一句话,她说:“听说你是我爹地?”
“你是谁?”耿雄天微挑起眉毛,充满兴味的问着。心中大大的佩服起这个小女孩;她非常的美,非常的精致,背上背着一具铝箱,上头还有一只螺旋桨,她从落地窗口飞入他位于十二楼的办公室!当然,她不是完全靠那东西飞进来,她是从十五楼的办公室阳台垂下一条绳索协助她飞进来。他为小女孩捏把冷汗的同时不禁大大的欣赏!包令他欣赏的是,在六个巨人似的保镖拿枪抵住她大脑袋的时候,她仍能开朗无惧的面对他!别人都说他有一张与撒旦相同可怕的脸,但他居然吓不着这小女孩。
“我叫洛洛,可是他们都说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耿静柔,我不要那么难写的名字!可是妈咪说名字是你取的,她不能改,所以我回来找你。我不要叫耿静柔,明白了吗?”她用很沉重的语气说着,飘洋过海而来的目的就是要求那个她得称作父亲的男人替她改个好写的名字!
她是他的女儿!
当这个认识进入他的大脑后,他第一个动作是将洛洛像小鸡一般的拎起来,丢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打她屁股一边大吼:“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几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胆敢从十五楼爬到十二楼!谁叫你玩命的──”吼得他那些手下吓得半死!冷静的耿雄天,深沉的黑道老大,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魔鬼,居然在众人面前失控了!
“你打我!我不要你了!爸爸会打人,我不要爸爸──哇!”小洛洛在他腿上哭得唏哩哗啦,到最后睡在他怀中──那时,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为人父的喜悦
不,他并不遗憾没有儿子,小洛洛抵得上十个儿子;而他也无意让女儿涉足黑社会。女儿是个机械天才,在美国又因缘际会的结识一个枪械奇才。如今他敢说,放眼世界黑道,还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宝贝女儿改造枪械的技术。不过,他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去枪械房玩那些危险物品;要改造机车,改造烟火,甚至弄个机器人都可以随她去──他送给女儿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间实验室,里面有所有她要的东西。
也许那个孟冠人并不似她想像中的愚笨;洛洛来到恒春后,一直在思考那男子的事。向来少有机械以外的事能让她挂心,这男子能让她想那么久倒是挺新鲜的。孟叔叔常说要她嫁给孟冠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事实上“赌债”欠了就是欠了;见到了他,心中难免有一些特别的感觉,而高速公路上的第二次相见,他居然对她视而不见!有些过份,对于中国男人,她所知有限,除了她老爹之外,就是耿介桓了。但两人都不是会嘻嘻哈哈的那种人物,严格说他们接近“僵化”脸皮向来动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少生几条皱纹──反正脸上不见一丝情绪就是了。
而那个孟冠人就好玩多了!所有的心思全在那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上,害她初次相见时将他看得很扁,她还一直以为中国男人都很严肃呢!
她有强烈的预感,会再见到那个人,到时肯定要让他大吃一惊,看他还敢不敢小看她唔事实上她中午动的那些手脚也够使二人之间结下梁子了!她不去找他,他还不干休呢!
“小姐,太太起来了。”管家林妈走下楼来对她低声说着。
“哦!懊,我上去了。”她来这边好一会子,就等母亲午睡起来。本来耿介桓也要亲眼看到脸体无恙的耿夫人,好回去向耿雄天做翔实的报告,但洛洛嫌碍眼,就催他回台北了。她当然不想让耿介桓看到脸色红润的妈咪──一直在他们心中保留身体虚弱的印象比较有好处。
“妈咪,我好想你哦!”“是哦!想我想到向你爸爸撒谎,害得你黄叔叔中午打电话来向我诉苦,莫名其妙被你爸吼了一顿。”耿夫人──叶翠湘柔美白皙的脸上一片宠溺与责难。四十上下的年纪,却有着不显老化的细致肌肤,眉宇间是长期累积的落寞,使她的美丽益形楚楚可怜。
不用说,洛洛的美貌百分之九十九来自她这位美丽的母亲,唯一像耿雄天的就是那双浓眉与慧黠的双眸。
“虽然有点对不起黄叔叔,可是那也证明了老爸很关心你呀!”洛洛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反而有些得意洋洋的。
女儿的话引起叶翠湘心中深沉的苦涩,漾出一抹笑容道:“别玩这种令人担心的游戏。你爸天天有事要忙,别让他再分心挂念这边。我身体一向很好,凡人那有不得风寒什么的小病?我只是运动神经稍差而已。”
生下洛洛的那几年,她身体的确很差,但多年调养下来,那还可能一直身体虚弱下去?尤其回国后待在恒春这二年,她都可以出门工作了──不过这一点可不能让耿雄天知道。
洛洛最抱不平的就是──母亲只会一味的为父亲着想而凡事忍让没有怨言。再深刻的爱情那禁得起时间这东西的凑穲?更何况他们最宝贵的青春就在等待中虚耗掉了!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局?他们是夫妻哪!要嘛就离婚,要不就像正常的夫妻生活在一起,这样耗着那是办法?以前她太好玩了,东奔西跑寻求刺激──刺激她老爹的心脏,倒没有很认真来想父母之间的问题。心想他们是大人,应该自己会想法子改善吧!多年下来,只让洛洛认知一件事,那就是:“大人”的行为能力有时候并没有如他们年纪应有的成熟。既然如此,只好由她亲自出马撮合她亲爱的妈妈与亲爱的爸爸了!依她观察两年的结果,二人之间的仍然有着深刻的感情!有点不可思议!
见女儿一直转动灵活大眼,叶翠湘轻拍下了女儿的脸蛋。“别想怪念头,黄叔叔被你害得够惨了,有刻竐忘了去向他道歉。”
“知道啦!妈咪,老爸打电话来找你吗?”她想应该不可能,可是仍心存希望地问着。
“没有。他即使打来,也只会问林妈而已。”在恒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就是老林夫妇俩了。老林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林妈除了打理屋子外也要定期将夫人的情况告知耿雄天。不过,由于林妈较偏向夫人,对老爷也就稍有保留了!她可不敢让耿雄天知道夫人成了职业妇女。
十七年的海外岁月,由于孤寂,叶翠湘一直找机会学习,修了几个学位,只为了打繁间;回国之后又被丈夫塞到恒春来。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几位学术界人士,在他们力邀之下,她在几所高中客任社团老,教授美术与音乐,并且也写一些文章发表在恒春一些地方性的学生杂志中,生活才得以打发,又不会太累。林妈在以她身体健康重要为前提下答应她不告知老爷,一旦她身体无法承受工作量就得辞职。有了这一项,二年来耿雄天一直不知道妻子出去“抛头露面。”洛洛本人则举双手赞成母亲生平第一次背着父亲做自己想做的事。
母亲一直是这样的,以丈夫为天,千依百顺并且死心塌地,死守一生只爱一人的信念,真便宜了她那半负心的老爹!母亲的年轻貌美十几年来可不是没有追哩!尤其在美国,只要身旁没异性,谁管你是否有老公,猛追不舍的大有人在。除去美国的盛况不说,回台湾不过二年,又在恒春这种纯得近似了无生趣的地方,仍是有人殷勤的追求着。
不谈她那没情趣的爹,洛洛一脸好奇的低语:“最近那个方先生有没有什么行动?”
将母亲引进学术界,并且介绍到各校去当社团老师正是恒春的一个大地主兼高中老师。在地方上相当有影响力,为人老实,曾经有过一个妻子,但妻子病死后十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膝下一个女儿,正处于叛逆的青少年时期。洛洛打听得很清楚,也明白那人对母亲居心不良,她没有让那人“好看”的原因在于这一点可以用来刺激她老爹。只不过目前为止还不到利用的时候,才任由他一直搁着。反正母亲又不会动心,生活中有这一点小插曲来让母亲调剂一下也无妨。
说着那个方正德,就不免想到他那个骄纵的女儿,叶翠湘轻皱眉。
“他有什么好说的?老林才不会让他进大门一步。”
对于男性访客,老林一向尽忠职守的轰走。他那一脸的刀疤与凶恶,足以使附近的人退避三舍。即使方正德恰巧是他们对面的邻居也是一视同仁,因为直接受命于耿雄天,叶翠湘也不好多说什么;在老林固执的想法中,觊觎老大女人的男人一律该处以极刑,仅是轰人还算是客气了。
“老林会赶人,那他不就追得更辛苦了?死心了吗?上回他见到我还以为我是你妹妹,知道是你女儿后那表情够我笑上好几天!原来他一直不相信你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呢。”算一算日子,已有三个月不曾来恒春陪母亲。
“前些天林妈买菜回来,还对我说市场里的人一直向她打探我的来历,以为我是给台北有钱人包养的小姨子或情妇什么的。林妈可不敢给老林知道,怕他火爆脾气冲去揍人。这种事也不是只在恒春发生,我们住美国时,华人***中猜测得可精彩了。”
“的确,你独自一个人住,与人家的情妇差不了多少。可以庆幸的是,老爸一直也过着和尚生活──这是我向介桓挖到的情报。开心吗?妈咪。”
“你这孩子,打听这些不三不四不正经的”
叶翠湘羞红了脸;她一向是很保守的,但女儿并不那样,什么话都敢说。
洛洛拉起母亲,为她套上一件薄外套。
“脸红了就代表你很开心。走啦!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我们出去散散步,我要再听一次你与爹地当年私奔的爱情故事。好久没听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故事从前到现在说了不下百次,洛洛老让她一再细说。
“静柔,妈咪都老了,再说这种往事就显得不知羞了。”
“那会!”母女俩走出大门,阻止老林要随行的好意,洛洛撑起洋伞搂着母亲的肩,往下坡的方向走去。“我百听不厌呀。”
在二十多年前,私奔一事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叶翠湘含着一抹笑意,再度回想起以往的一切,仿若是昨天才发生过似的记忆鲜明
其实洛洛早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想由母亲一次又一次的诉说中让母亲不断的想念父亲的好,与那一段深情,免得夫妻俩因长久分隔而终致感情消失殆尽,真成了无言的结局可就悲哀了。
父亲与母亲是中部同一县市的人。当出身书香世家的母亲还是高中小女生时,父亲已在鲧市中混出了一点名气,是个小集团老大;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可没有什么主持黑道正义的念头,天天在械斗、飙车中求刺激,简直可以说是走在刀口上,天天与死神打交道。
二人之间原本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的,却在一个下着冬雨的日子中有了交往。初冒出头的老爸因为气焰太张狂不知收敛,惹毛了中部势力最大的帮派老大,举兵攻打他那个二十来人的小组织──当下死的死,逃的逃,她那老爹全身是伤倒在一条巷子中,虽不至于奄奄一息,却也没有什么力气管闲事了。偏偏就有“闲事”上门让他碍眼──自然就是他未来的老婆落难啦!就读名女校的妈咪十六、七岁就出落得标致可人,引来附近一间三流学校小膘混的垂涎。挑了那天佳人落单的好日子,在那死巷子中将人堵住,企图轻薄。
洛洛最欣赏的片段就是她亲爱的老爹拖着受伤的身体,因为看不惯那些欺压良善的败类挺身而出,将那几人打跑后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下去。英雄救美到最后,成了美人救英雄来收尾。
事情当然没有完结,即使二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世界的人,不应再有接触,可是两颗不由自主受吸引的心,加上要她老爹辙底垮掉的那个老大以为她妈咪是爹的女人,一番纠缠下来那分得清界限呀!在营救美人过程中,感情已滋生了唔,其中有个关键片段她妈咪老是草草带过,只说后来爹地打算北上发展,妈咪连夜收拾包袱赶上火车站找爹地,含泪去求老爸带她走;原本老爸为了她的前途不愿带她北上,后来眼软化了硬汉的心,北上后二人就举行简单的婚礼成了夫妻了。
草率带过的“那一段”洛洛心想必是老爸将老妈吃了,否则以老爸那种个性,那会真娶一个淑女来当妻子?二人在各方面都是南北两极的差异,尤其北上后那前几年,正是最艰苦的时期,多一个柔弱的妻子在身边还得分神去照顾保护。基本上,这种“小姐与流氓”的联姻,得有些“责任”来驱策才拉拢得成;否则再怎么相爱,二人依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更别说乖乖女的妈咪居然敢逃出那个管教严厉的家庭,从一而终喽。
“我一直是他的负担”叶翠湘轻叹,眼光由远处拉回到女儿面孔上,轻抚了下。“他一直不让我怀孕的,说我太年轻,身子承受不住,而且对他也很麻烦。他的敌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致命伤,所以他总是将我藏在暗处。”
“爸爸就是不会讲话。”她知道老爸有些话深深刺伤了母亲。“说是‘麻烦’,还不如说是他太在乎你,不愿让你有一点点危险产生。”
“我那有不明白的?他一直是那样呀,否则我那会不顾一切跟着他!”
傍着青山,依着绿水,恒春的四季总长留春天与夏天的翠绿景致;即使是冬天,依然阳光普照但寂寞呀,这心境。
“妈咪,跟我回台北吧。”洛洛出其不意的提出这主意,自然是吓了叶翠湘一跳,这根本是在向耿雄天做直接的挑衅。
“他要我待在这儿。”她对耿雄天的绝对的顺从。
“那你就红杏出墙气死他!”又一个馊主意,讲得好像这事多正大光明似的。
来不及驳斥女儿的胡言乱语,几辆拆了消音器的拉风机车由下坡路的转弯处张狂的开了上来,非常的“声”势浩大,吵得连森间休息的飞鸟、藏在草丛间的走兽全起了騒动,逃亡去了。所以说──那几个机车骑士非常的没有公德心。
刺耳的煞车声在洛洛与叶翠湘身边响起,五辆机车呈马蹄形圈住她们。为首的是一个头发上染了十种以上颜色、发型之怪异就像被狗啃过的一个少女;理应只有十七、八,可是脸上彩妆使她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岁。那一身衣服──哎,不说也罢,东一片,西一片,类似乞丐装,全身上下缠了一大堆重金属,使她看起来像是被五花大绑要上断头台似的。她的同伴当然与她是相同气质打扮了,不必多看。
洛洛再三摇头的看着这一群台湾的“太妹”“太保”庆幸自己的叛逆期不是在这里度过的;她无法想像自己会混这种可笑的名堂不该想这个,她该想的是这些人来意不善的原因什么?母亲可没有与人结怨的本钱。
“认识她吗?”洛洛问母亲。
“她是方正德的女儿,叫方美纯,也是我教的社团学生之一,比较有个性。”叶翠湘说得含蓄,洛洛听得也明白,就等方美纯有所行动。
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台湾国语,方美纯很吊儿啷当的边嚼口香糖边开口:“难得叶老师有心情出来散步,不是虚弱得连大门都出不去吗?”那双不怎么大的三角眼在深蓝的眼影中露出狡猾之光,并且隐含妒意的上下瞄着洛洛;尤其在同伴之一对洛洛吹出色狼式的口哨时,得到她一记叶愧人的白眼。“这个女人是谁?不会正好是叶老师的私生女吧?”
可想而知这女孩必定常找母亲麻烦,洛洛将长辫子的尾端放在手中把玩,露出天真无邪金字招牌的笑容。
“妈咪!这些人都是你的学生吗?我记得您只教授音乐与美术,我对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怎么也不像有那种艺术细胞的人,我可以想像你有多辛苦了。他们比较适合去当妖怪才是呀,这样的奇装异服我可大开眼界了。”
“洛洛!”叶翠湘轻声责备,知道女儿这么做是有心替她出一口气,但她并不觉得有多么委屈;若与这些小阿一般见识,到时候闹大了,只怕老林会气不过,一状告到耿雄天那儿去,那就难看了!再怎么说方正德一直对她很照顾的,可不能因而害了人家。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在恒春,没有人敢对我方美纯说这种话!你有胆再说一次!”方美纯气得跳脚,眼看就要扑上来撕碎洛洛那一张美丽纯净的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