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本还有大好年华,元婴指日可待的王良生机消亡。
空中那道青衫身影没有飘下来,一道声音在李凡耳边响起,“我是大荒的派来解决神庙一事的御史,倘若大娘问起,你就说我解决完了事回去了大荒。”
“大娘性格倔强,知道这事定要追寻而去,你让她莫要等我,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
李凡拽住长剑,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耳边的声音却是还在继续,那个烦人的老男人依旧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就像是赶着说完自己最后一番话一样。
“求道要练心,破境似登山,我不修武道,不能给你什么指导。我只是一个半生碌碌无为的读书人,在这最后时刻少不得啰嗦两句。”
“酒是个好东西,能浇愁快意助心,对于你来说喝酒便像是在自己踌躇的心境上迈出一步,这需要勇气。”
“日后若遇事不决,不妨喝上一口酒便是,我在酒窖中藏了几瓶,全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
这个到死了还在叮嘱唠叨的老男人在李凡耳边反复强调,“我的印章,你帮我教给大娘。”
“本来还想留些东西给你的,只是你修为实在太弱,我的东西你现在用了对大荒那边反而是大忌。”
“早点提升修为吧,不然这个人间,还真是无趣得很。”
李凡一脚蹬地,身体冲了出去,朝着空中那道身影掠去。只是他碰到的仿佛只是一道残影,王良紧闭着双眼缓缓消散在空中。
李凡手只来得及抓住那一道印章,身体便缓缓下坠,他表情呆滞。
那个男人就这么走了,在他耳边唠叨了这么久却走得这么快。
四周只剩下两道身影,李二走了上前,努力琢磨出一种比较关切的语气,道,“他是条汉子,扛了这么多道雷劫,我很佩服他。”
“我没事,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天也救不了他,你不用安慰我。”李凡道。
“如果真的没事你也不会说这些话了。”李二说道。
李凡沉默不言,李二把那条生死不知的黄鼠狼拎了起来走了。
只有四周遍地的焦黑才能证明这里有过一场大战。
紧捏着手心的印章,李凡望向墙角,和尚摇头跳了下去。
李凡攥着手心还温热的印章,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没有了那些大红灯笼,山神堡中变得阴暗,只是多了月华的柔和。
围绕在山堡四周的墙壁开始倒塌,佛光从每一处轰踏的墙角冒出,滋滋的阴气随之消融,这些墙壁崩塌的速度快到惊人。
各处草屋之中还有着烛光显现,只是没有人影出来。
李凡缓慢的走着,眼前很快便出现了那家客栈。客栈门前还伫立着一道身影。
陈大娘静静的靠着墙角站立,像是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阴暗中李凡竟然觉得对方年轻了许多,身上散发出一些氤氲的柔和。
李凡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开口,陈大娘开口道,“进来说吧。”
于是李凡便进了客栈,就着桌子坐下,桌子上多出了一坛酒。
“这是你当日喝的青红,也是十年份,王良最爱喝的便是它,只不过被我藏在酒窖的地缝中,他找不到。”大娘一边笑着一边为李凡倒了一碗,也为自己倒了一碗。
“这一碗我敬你,只是大娘我不会喝酒,少侠莫怪。”说着陈大娘便端起碗一口饮尽,然后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这才缓过劲儿来。
“自己酿的酒没想到酒劲这么大,倒是让少侠见笑了。”陈大娘吐了吐舌轻笑道。
李凡把碗中的酒饮尽,这才问道,“你记起来了?”
“这香火进入我体内后我便想起来了,只不过记忆还是有所残缺,不过事情我都大概知晓。”大娘点头道。
“那傻瓜还想着瞒我,谁想到多此一举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娘眼神微闪,“当日若不是遇见了他,这观音庙中的神像或许早就换人了。”
其实当初那个白衣娘娘只想向战士解甲归田一般放下一切安心的当个普通人家,谁想到遇见了傻傻喝醉了酒在吟诵小黄诗的王良。
她如果不当这个白衣娘娘,王良便是完成任务要回去大荒。
只是这个大傻子永远也不能知道她为了能跟他每日去那山上采药多待一会儿,继续当着她的白衣娘娘。
“说来可笑,原本以为所有的事在死之后都可以一了百了,往事无忧,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却还是让我记起来了。”大娘眼神闪烁,如水一般晶莹,再倒了一碗酒。
李凡点头,“有些事就算在死了之后也没办法方下。”
“你说她是不是傻,明明我死了之后就可以回去复命,非要在这里待着等我的转世,非要害死自己,这不是傻是什么,还说自己是个通晓世事道理的读书人,我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顽固不化的傻瓜。”大娘手捂面,抽泣的声音却从指缝间发出。
李凡默不作声,只是饮酒。
这世间只有情字一字最难琢磨,也最为伤人。
这世间也只有情之一字他无法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