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戳得所有人的脑神经乱颤,失去了往日的平衡点。看热闹的队员谁也不吭声,默默迥然地瞧这暴躁的火药桶撵着彪哥掐嘴仗。
展翔和谭冰都愣住了。
展翔发愣是因为像他这样出身优厚的运动员,从来不曾,也不可能,经历怀才不遇无人青睐郁郁不得志的窘境。他都没有想过这些。
谭冰发愣是因为他懂程辉。他父亲原来是钢厂的,下岗了,家里凑出十万块多难啊!他懂,但是他没有勇气把这么透亮痛快的话当面掷到钟总和彪哥的脸上。只能自己默默地与自己较劲,如果打球打得不好,本钱都挣不回来,没脸回家去见爸爸妈妈。
同一天,程辉背着他的球包,怎么晃荡进得国家队训练馆大门,又原样晃荡了出去。
萧羽气喘吁吁地撵上程辉的背影,照着对方的后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唔……”程辉吃痛,捂着屁股回头瞪眼:“小羽你踹我干嘛?”
萧羽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作势又想踹。
程辉一肘揽过萧羽的脖子,把人卡到怀里,小声威胁:“你再踹我?你再敢动手动脚,小心我操/你!”
“是我要操/死你!”
萧羽气得抡起一掌,削上程辉的后脑勺,一串拳头砸向对方的肩膀和胸膛,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程辉你什么玩意儿啊你?有你那么跟杜教练说话的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国家队男队的主管教练,钟全海下边就是他权力最大!”
程辉冷笑:“我说错了吗?”
“你说得没错,你说得全对!程辉你真有种!那些事别人都不懂,就你聪明?别人都不敢说实话,就你敢说出来!”
萧羽恨得牙根痒痒,从来都没有这么郁闷,一番努力付之东流,简直想要撞墙:“辉辉小爷爷,你今天把杜彪得罪了,你以后还想不想进国家队了?他不就是批评你几句么,怎么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该服软就要服软!你以为这是在省队吗,你以为你是这队伍里缺了你就不转的大明星吗,你以为杜彪那个人是你干爹王安吗整天把你捧在手心里把屎把尿?!……这是国家队!!!”
程辉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收敛进嘴角:“可算是进了国家队的人了,小羽你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呢,你至于的么?”
萧羽的眼突然洇出血色,他在赛场上每一次热浪沸腾,撕咬嚎叫,忘情抽杀时的颜色,低声吼道:“是,我是变了!不然能怎么样?咱俩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练?你不想进国家队吗,你不想打国际比赛吗,你不想出人头地吗,你不想挣钱让你爸爸妈妈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吗?!……我告诉你,我想,我做梦都想!
“程辉你用脑瓜子想想,全中国有多少和你一样大的男孩子在专业队里打羽毛球你知道吗?几千个,像你程辉一样出色牛/逼的小孩有几千个!咱中国他妈的最不缺的就是人,最贱的也是人!可是每年有多少小孩能进国家集训队?有多少孩子能最终留下来?又有几个人最后能打到世界冠军奥运冠军?!
“程辉你当初选了这条路,你没有别的选择,不进则退,不成则败,你必须打到国家队不然你就什么都不是!你屁都不是!!!”
总局训练大院门口,萧羽对着程辉的脸嚎叫,一边嚎一边唰唰唰地掉眼泪。
他嚎哑了嗓子,抹干两块腮帮子上稀里哗啦的眼泪,扑上去抱住程辉的身体。
程辉从裤兜里抽出手掌,胳膊肘搂住萧羽的头,揉了揉那一副哭红的脸蛋,手指轻捏小兔子的红鼻头,小声哄到:“别哭么小鸟宝贝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萧羽抽着鼻子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着急了,今天时机不对,就贸然把你弄来,是我考虑不周到,应该我说对不起。”
自己或许就是太不知足,想要向命运索取的太多。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改变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的一生,现在又想要强迫辉辉改变属于他的青春历程。
程辉把两片极薄的嘴唇紧抿,一丝踌躇的悔意从眼底快速闪过。分明叫作懊悔和感动的两份情绪纠结在心底,忍不住凑上萧羽的耳朵:“小鸟,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我明白的……你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萧羽眼里的泪再一次涌出,头一次哭得像个姑娘,哽咽着说:“辉辉,你有种就下次混到国家队里来,来这里见我!你要是混不进来,就再也别来了!我看见你就难受,我不想见你!”
小爷看见你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走回那一条老路,我难受,这辛酸滋味你懂吗!
程辉的嘴唇微微翘起,眼神睨出某种傲然神色,凑上脸,在萧羽脸蛋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牙齿印。
牙印慢慢变浅,消褪,酸涩的滋味却嵌进了皮肉,堵塞了鼻膜,涨满了眼球,抽痛了心房。
萧羽用自己握拍的手捏住程辉右手中指上的硬茧,用力捏了又捏。
我们是铁杆兄弟,别再让我失望。
这辈子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被命运眷顾,让我们兄弟俩在同一支球队里,再一次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