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活着。
不对,我分明死了,怎么活着呢?她意识到问题,困惑地想。可我明明活着,怎么死了?那我究竟死了还是活着?想起两百多年前一位诗人的诗:“有些人活着,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仍活着……”笑起来。我到底活着还是死了?为什么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边死边活,要死要活,不死不活?这他妈到底是个怎样扯蛋的死活世界?
她天性豁达,想不通的事本不会多想,更不会往死里想,可翻来覆去的死活却逼迫她不能不往死里想。想起魂还留在深空,该当找回来,又不知如何去。忽然想到魂没了,自己却活着,好不恐惧。“不是说三魂六魄吗?我死无数次,还剩几魂几魄?没魂魄又怎么活?对了,我成僵尸了……”伸手往嘴里掏摸獠牙,却没摸到,大呼奇哉怪也。
她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想不通就骂光,骂过后不见光来,大起胆子又想:那一刻我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能超光速?是做梦还是真的身临其境?
想起普罗米斯曾说过文明的根本差异是维度差异,心里一震,暗忖:“难道我被那光带去了高维度时空,意识不受束缚,故无处不在?我在宇宙自由飞翔,一瞬这儿,一瞬那儿,超越时间、空间,多半是超光速状态下同时存在无数个分身的缘故,所以便死无数次,也始终活着。那现在的我究竟还是不是我?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陡然间,她发现所思所想已经触及到最深奥复杂的哲学问题,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哲学思辨能力,不由洋洋得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想起这立论成立的前提依然是死亡,而是死是活自己根本就没弄清楚。一切又回到原点。她又伤心地哭起来。
她是女人,没办法不哭,在经历了无数个超自然的瞬间巨变后,更哭个不停,好在性格开朗,哭够了便没事,渐渐平静下来,为眼前打算。
这一想到眼前,她就发现自己仍在急速下坠,然后没命价逃,越过高高的铁墙……一闪念间又站在一片山坡上,周遭是淡淡的雾,记起原本就在这儿,何以突然又从悬崖掉入深空?真不知是人在梦里,还是梦在人中,差点又被死活难题缠住,赶紧抛开烦恼前行。
一路翻山越岭,数日后来到尼卡兵站,发现兵站存有不少军用物质,找到好些弹药,还居然修好一辆山猫全地形突击车,判明路径直奔德里蒙城。
赫胥高地虽未遭遇核爆,但经太阳风和日冕物质肆虐,同样寸草不生,景象荒凉。不过,因地势高,冷空气多,毒雾相应减少,紫外线也不强烈。
尼卡山一线尸骨累累,随处可见战损的各种武器平台和载具,如坦克、机器战士、火箭炮、粒子炮、武装直升机、无人机等,表明这里和丰谷里一样也曾发生过极惨烈的阻击战,而且持续时间更长。她深知打阻击战的艰难,十分残酷,无论有多勇敢顽强,英勇善战,最终就是不断地拿命去填,整团整师整军地前赴后继,直至取得胜利。
她从一具残骸的军服上看到二旅臂章,随后又陆续发现一旅、七旅、三四三旅、三四四旅、三五九旅和苏蜜儿十七旅、贝空降一师、陆战一师等部臂章,联想到之前在丰谷里见到的烈士多是华胥军人,便知危难关头,是华胥战士在担当重任,心里无比自豪。
她捡到一顶破烂的军帽,见军帽上的五角星虽沾染了不少灰尘,其中一个角尖还断掉了,余晖下仍不屈地闪闪发光,不由轻轻抚摸,心中感怀,默默流出泪来,一步步走上山顶。
她伫立山巅,忍不住想:“一旅等部皆我军王牌部队,百战之师,主力中的主力,一军更是号称老虎军,勇如猛虎,坚如磐石,加上其他各族精锐部队汇聚一地,可说将人类整个家底都亮出来了,必关乎存亡,方有如此伟大的牺牲。也不知指挥此战的大将军是谁,真了不起……”哪想得到会是好友印娜娜,军衔也非大将,只是中将。
因战事旷日持久,尼卡山至乌都尔峡谷的多个兵站,多少都遗留了些药品和武器弹药等,只是大多过期或损坏,需仔细分辨、清理,才能继续用。
内中也有不少军用食品,如压缩饼干等,但全部过期。有些过期的时间较短,或可勉强食用,但她见到处都是怪物尸体,怕中毒传染,便都没吃。
之后,她来到一处兵站,量子监控器探测到附近有条地下河,便去捞鱼,总算解决了食物和饮水问题。她还找到半箱通用型机步枪电磁弹,虽不能和豪酷专用弹比,也满意了。山猫突击车上有门多管电磁航炮,还有几箱弹药,她就是看中这点才设法将车修好的。
过尼卡山后全是道路崎岖不平的崇山峻岭,怪物较少,偶尔碰上,仗着山猫车速快,她能避则避,避不过就横冲直闯,二十多日后杀进德里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