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东宫随驾的身份,坐到了明德门城楼上的主会场里,探头欣赏了一会儿城楼下热热闹闹的灯会杂耍节目,又托着腮去看头顶上不时炸开的明亮焰火,偶尔跟着其他官员全体起立,举着酒杯例行祝贺。
宴席吃喝到一半时,东宫的例行过场走完了,坐回来吃席。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面色却看不出来,神色如常地夹了几筷子菜吃了,放下筷子,对下首位的池萦之勾了勾手指,“过来。”
池萦之莫名其妙放下了筷子起身过去。伺候的随侍极有眼色,把她的小案搬过去太子爷下首位放着,好让两人边说边吃。
司云靖抬头看着天空大片盛开的大红牡丹色的焰火,在四处的喧嚣热闹里,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对着焰火笑了一声,
“上元灯会算是京城出名的景致。你们难得入京觐见一次,原打算把你们三个都叫过来看看……哼,一个伤得起不了身,一个抱病。”
池萦之赶紧替她家大侄子说了句话,“楼世子是真病,早上我还去看呢,烧得浑身发烫。”
司云靖薄薄的唇线勾起,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酒壶往池萦之那边一推,吩咐,“给池小世子斟酒。”
池萦之谨慎地小口抿了一口,舔了舔味道。还是上次的秋意白……
她不敢喝了,只过了过唇就放下了杯子。
环顾左右,官员大多与相熟的同僚坐在一处,互相敬酒寒暄;数十丈外的另一处灯楼之上,影影绰绰坐着众多官员家眷,女子嬉笑声传到了城楼下。
对比之下,太子爷这边倒是孤零零的了。
她试探着问了句,“上元节普天同喜的节庆日子,殿下没带东宫内眷来?”
“东宫内眷?”司云靖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那些进献上来的庸脂俗粉,也配做孤的内眷?”
他随手一指城楼下正在游街的花车。
人群拥堵的御街正中,一名妙龄女子端坐在花车莲座之上,眉心一点朱砂痣,扮作净瓶观音。四周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赞叹的声音。
“历来花车观音都是由教司坊容色最盛的女子装扮,此乃本年花魁。”
司云靖抬手点了点城楼下端坐微笑、频频向城楼上方抬眼的观音,刻薄地品头论足,
“鼻大嘴小,形容谄媚。只要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多看她一眼,她必定愿意委身。我若是天上观音,当场倾倒净瓶,降下场大雨把她给淹了。”
池萦之:“……”
那花车在城楼下盘旋三圈,渐渐远去,扮作观音的女子显出失望神色,频频回眸。
紧随着来到城楼下的另一座花车,上面是七名姿容绝美身段婀娜的舞姬,大冷天穿戴了一身极单薄的绯红色流云水袖,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在花车上面向城楼,翩翩起舞,引得周围百姓看直了眼。
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响传上了城楼。
池萦之往花车上多看了几眼,发现舞姬们的手腕脚腕都套着献舞的银铃铛,一举手,一顿足,铃铛声整齐划一地响起来。
池萦之托着腮,伸手一指打头那名舞姬,“前排那个长得漂亮,是七个里头最美的。美人尖,樱桃嘴,跳舞的动作行云流水,也是七个里头跳得最好的。”
司云靖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你喜欢这种的?看女人的眼光不行。”
他指着为首那舞姬评价道,“眼神闪烁,则心机不正。众舞姬一起下腰旋转,她独自把动作做快了半拍,引人注目,更显博宠意图。此女还没有方才那观音的邀宠邀得正大光明,心机叵测,绝不能近身。”
身边伺候的高大年察言观色,见太子爷在盯着为首那名舞姬看,急忙过去几步,小声引荐,“为首那名舞姬,乃是城中引凤楼的花娘子——”
“赐赏。”司云靖换了个姿势,懒散地踞坐道:“其他六人皆赏,独不赏为首那花娘子。”
高大年:“……”
池萦之:“……”
高大年又猜错了自家殿下的心意,沮丧地传赏去了。
池萦之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东宫没内眷了。
眼光太高的人注孤生啊太子爷……
被人默默腹诽的司云靖却被城楼下献舞的舞姬勾起了别样的心思,低垂的眼眸抬起,含义不明地盯了池萦之一眼。
“说起来,你的手铃铛脚铃铛呢?被当众训诫了一次之后再也不戴了?”
他轻嗤了一声,“孤不信你这么乖。”
池萦之:“……真不戴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司云靖:“呵。”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池萦之不解地起身,又走过去两步,挨着他跪坐下来。
司云靖左手抬起往池萦之头上拨弄了一下,厚重的袖袍拂过她的眼皮,痒痒的,她本能地闭了下眼。
叮铃——
头顶束发的白玉发簪子末尾的风信子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脆而不闷,是挺好听。”太子爷满意地说。
借着城楼灯火打量了几眼她今晚的穿戴,“今晚穿得鲜亮,为什么偏拿狐裘捂着。狐裘脱了。”
池萦之:???
她捂着银狐裘不肯脱,“天气冷,衣衫薄!殿下见谅,脱了就冻病了。”
司云靖嗤笑一声,单手支颐,懒散地打量着她,“你身子好得很。从前夜里穿得更单薄的进东宫,也没见你冻病了。狐裘脱了,穿着鲜亮衣裳转两圈。城楼下那些庸脂俗粉看得伤眼睛,给孤洗洗眼。”
池萦之:“……”总算看出来了,宁今晚喝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