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看着一脸泪水的权胜蓝,俨然有些不知所措。
权胜蓝在战场出生,十几年来,大大小小也见识过不少战争,虽说如今大周安定,但是边缘小国偶尔还是会来犯,每一次攻城,便会有伤亡。
她看过很多因为丈夫、儿子或者父亲,因公离世,而痛哭流涕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或许比死更加痛苦。
权胜蓝在漠北的时候,最喜欢去一家绣纺制作衣服,绣纺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是小姑子,小的是儿子,还有一个老妇人,是她的婆婆。
女人从南方来,第一次来漠北,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在家乡收到丈夫的死讯,不肯相信的她,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就是为了亲眼确定,她挚爱的丈夫,真的已经不在了。
第二次,她变卖了家产,带着婆母,小姑子,和唯一的孩子,来到漠北,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在漠北,开了绣纺。
权胜蓝曾去那里制衣,然后看到她坐在绣架前,泪眼蒙蒙,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已经去世整整七年。
“死去的人,就只是死去了,无知无觉,可活着的人,却会在心痛煎熬中,漫漫度过一生。若是他知道,我会这样心痛,他是不是也会舍不得死了?”那个女人曾站在城墙边,泪如雨下。
权胜蓝问她,为何要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她说:“起码,我能看到,他曾经一直看着的天空,起码,有一点点念想!”
那个女人生的很美,有许多男人愿意再给她一个家,一个安逸的下半辈子,可女人却说,她看着每一个对她献殷勤的男人,都会不自觉的想起她夫君的模样,她做不到,让另一个人,去代替她夫君的位置。
有人说,死去的人,最是可怜,可看过生死的权家人,却更清楚,活着的人,才是最最可怜的。
权胜蓝想,若是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怎么舍得就那样死去,怎么舍得,让母亲一个人留在世上,感受着失去丈夫,又失去女儿的苦痛,就好似她,在知道父母离世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这一生,她都不愿再承受一遍。
“傻孩子,你爹,怎么会舍得让我一个人呢?”沐昭的拇指轻轻蹭掉权胜蓝脸上的眼泪,然后将她抱进怀里,“而且啊,我的胜蓝,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怎么可以比我先走呢?”
“昭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比你先离开,你,会像胜蓝梦里的那样,为了报仇,披甲上阵吗?”本应该顺着沐昭的话安慰权胜蓝的权子言,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沐昭一愣,随即皱眉:“你别闹,没看胜蓝吓坏了吗?”
权子言却有些不依不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拽住了沐昭的手臂:“你回答我!”
沐昭拗不过权子言,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道:“我会。”
沐昭的一句“我会”,掷地有声,却犹如一把火淬过的铁锤,一下子砸在了他们的心口上,灼痛感,瞬间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