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恶意的,从男人的举止里,她莫名想到了“父亲”这个词。
“珉娥......”
赵枣儿迟疑着停下脚步,男人也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他伸出手来:“珉娥,把、把锤子给我吧,不要拿着那东西。”
赵枣儿没有动作,犹疑不定地站在原地。
“珉娥——”
“赵枣儿!”
那人又要靠近,庄祁的声音突然出现,赵枣儿狠狠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转身,看见庄祁大步跑近的身影。
庄祁三两步跑到赵枣儿身边,来不及询问赵枣儿的情况,把她挡在自己身后,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谁?”男人捂着额头,那里被赵枣儿用锤子击中了,痛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极力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庄祁:“珉娥啊,快过来!”
庄祁拉住赵枣儿,直视男人:“这里没有珉娥。”
“你在说什么胡话!”男人显然生气了,看着庄祁拉着赵枣儿的手,脸涨得通红,一瞪眼,正要开口,却见他神情一凝,变得疑惑起来,看着赵枣儿,不解地呢喃:“珉娥呢......这是哪?我怎么......嘶——好疼——”
“孙老班主。”看着男人露出迷惘的神情,庄祁松开赵枣儿的手,回头给她一个眼神示意,而后独自走向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铃铛,在男人面前晃了晃,男人的眼睛竟痴了,下意识地向着铃铛的方向,倾听风里传来的声音。
“听,跟铃铛走,您的儿子在等你。”
“儿子......?”孙老班主缓慢而沉重地眨了眨眼睛:“井宝儿在等我呢......”
“去吧。”庄祁突然停止摇晃铃铛的手,而后轻轻一挥,孙老班主便像一阵烟一样被挥散了。
赵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庄祁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嗯?”庄祁伸手抽走她手里的锤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拿着锤子问她:“打鬼么?有用吗?”
庄祁有意让两人不那么尴尬,才特意笑着说俏皮话,但很快,庄祁便笑不出来了。
维持着锤子被抽走的姿势,赵枣儿看着庄祁的笑脸,浅浅的笑容很是俊朗,清浅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化了庄祁脸部的凌厉线条。明暗的光影间,泪水模糊了赵枣儿的视线。
庄祁不知道赵枣儿为什么哭,一直自诩高情商的庄祁从没有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细想他接触过的女性,交往都不深,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赵枣儿一样,一哭就让他无措。那双眼睛里含着泪,眉头皱起来,手背再怎么去抹眼,泪水还是没能止住,通红的眼眶里尽是委屈。
赵枣儿努力擦着眼泪,用力吸气,要把眼泪都憋回去,但鼻尖酸酸的,眼泪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淌出来的水,一时关不上阀门。直到手背上也都是泪水了,赵枣儿才从嚎啕大哭转变为小声抽泣。
庄祁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纸巾和手帕,犹豫片刻,庄祁扯着自己的袖子,捧着赵枣儿的脸为她擦去泪水。
“别哭了。”
庄祁的动作很是温柔,赵枣儿怔了怔,不自在地别开脸,低低应了一声:“嗯。”
从爷爷、可喜出事以来,赵枣儿不曾哭得这么放肆过。面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只是其次,无人倾述烦恼的孤独感让她倍感压抑,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看到那些东西?又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境遇?那些个鬼会时时刻刻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时候他们很可怖,保留了死去时的凄惨模样,而有的人则完全与常人无异,于是在别人眼中,赵枣儿就是总对着空气说话的怪人。
——怪人、有毛病、耳朵......所有的误解和恶意赵枣儿都只能默默承受,可是生活没有一天天好起来,爷爷了无音讯,可喜的案子没有线索,自己却总是卷入各种可怕的事情中。赵枣儿觉得害怕,也觉得委屈,庄祁是苦难中的光,猛地扎进了她的世界,给了她安定,让她想要靠近。
“我没事。”赵枣儿不愿意庄祁也误以为她是个怪人、是累赘,用力吸吸鼻子,止住哭泣。
听着赵枣儿闷闷的声音,庄祁心里也闷闷的,知道此刻应该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攥紧拳头,庄祁酝酿了半天,就要开口时,赵枣儿一张口:“——嗝。”
“嗝、嗝。”
赵枣儿哭岔了气,打起了哭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