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年前,如果他能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我定是心花怒放、笑容满面的。可是现在,我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还我一片清净。
“故人回来了,我就不能来看看吗?”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既不煽情也不做作。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反问:“现在看完了,我能走了吗?”
我对他步步紧逼,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也许这一年的特训不是白训的,至少我现在敢做许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说。我看见他眼中的神色渐渐冷掉,心莫名地揪痛。
“我送你吧!”他愣了半天,只有这一句话。
“不必,我自己走习惯了。”我转身,迈步,尽量走得坦坦然然,可内心却寥落无比。
“蒋茵!”他在身后喊我,我站住,不敢回头。
空气凝结了半天,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中忐忑。
也许他也在犹豫,面对身边飘飞的蝴蝶,他又何苦来触碰我这只蜜蜂身上的硬刺?
许久,我的耳边一热,接着,整个人被他从后面搂在怀里。片刻的感觉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我曾想象过跟他重逢的种种场景,在我的构思中,他要么继续冷傲地对我不屑一顾,要么把我当做普通同事般一笑而过,要么根本已经忘了我是谁。如果是那样,我会向他展示我加倍的坚强和冷静。
只是,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直接地抱住我,将我的所有盘算打碎,攻我个措手不及。
我的心中很是懊恼,为自己的心绪被他牵着走,也为他让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晚。
“蒋茵。”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什么都懂,我以为那个吻就可以向你表明一切。我不知道你在误会我,我更不明白你到底误会了我什么。你不在的这一年,我见不到你,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没法跟你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所面对的,竟然是你的冷脸。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就从未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话既让我柔肠百结,也让我肝肠寸断。然而我却无从回答,只因他所说的那一切,都过去了太久,再提起来,已是苍白。
在他之前,我从未对什么人动心过,在他之后,我也没有自信能对别的人动心,可是那并不代表我此刻能接受他的表白。
或许在我心中,早已原谅他看重情报甚于我的事情;或许如他所说,我很聪明,早已明了那只是一场误会。但为什么,在特训班的时候,我宁可折磨自己,也想把他忘掉呢?
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差点夺去我们生命的拆弹任务吧,是那个任务,让我们的身体贴近了一大步,却将我对他的心扯远了。劫后余生带给我的,并不是庆幸,而是更深的恐惧。
当我清楚地知道他的工作有多么危险之后,下意识的,我开始保护自己,想要离开他,不给自己受伤害的机会。
我很自私,并且自私地以为,他跟我一样自私。所以,我打定主意抽身而去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他会对我念念不忘。
我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对不起,我从未想过你。”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到,抱着我的那双手臂僵硬了许久。
我静静地等待着,这句话在他心中掀起的波澜慢慢消退的时间。既然做不到给他同等的感情和回报,至少不要让他在仓促和不耐里受到更深的伤害。
他的呼吸渐渐不再温热,整个人像在寒冬腊月浸了冰水那样透着刺骨的冷。他放开我,默默地退后三步,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痛,“蒋茵,如果这真的是你的想法,那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干扰你。”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泪水糊了我一脸。从始至终,他都在大步向我靠近,而我却从一开始的被动希冀,变成现在连回个头的勇气都没有。
周广玮,他是我年少时代懵懂的回忆,也是我青春年华无奈的伤痛。而现在,他与我渐行渐远,终成陌路。我会继续追求我想要的安稳生活,只不过那样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他。
我抹了把眼泪,迈开步伐,在隆冬的萧瑟天气里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