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的扁担回家充“弹药”去了,临走时她不停地回过头来看高个子戴绿帽子的黑脸男人,不确定他还是不是昨晚来租扁担的那个帅小伙,如果是,他们这是在装的什么鬼?
高个子戴绿帽子的黑脸男人则跳上范经济刚骑来的“客先死”开始在街边等客,秦老师坐到范经济骑的三轮车后兜的小板凳上,把镜头对准黑脸男人,只要一等到客人,范经济在前边带路,秦老师倒坐在三轮车后兜的小板凳上,对着跟在后面骑客先死的戴绿帽子的高个子黑脸男人跟拍。
看范经济把马力弄成什么不伦不类的怪物了,可能是因为马力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人力车夫,为了压制马力自带的帅气外扬,范经济找来一顶绿色的帽子让马力戴上,在越南,男人们喜欢戴绿帽子,这绿帽子可不是贬义,它是战争年代的一种产物,在长期的战争中,习惯于高山密林穿梭打仗的男性士兵或地方民兵,都戴这种既能伪装掩体又能遮雨防晒的绿色头盔。如今戴上它则有崇尚英雄,崇尚军人的意思,许多越南人都以此为荣,并没有中国人所说的“戴绿帽”的另外一层意思。此外摩托车已是越南的现代社会的主要交通工具,绿帽子轻便易带、坚固耐用,有的男人骑摩托车出门的时候索性把它当成了安全帽,所以,越南男人都喜欢戴绿帽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帽子、绿帽子” 逐渐演变成了性别上的专用品和区别标志。
这顶“绿帽子”一戴在马力头上,帅气显然被压制住了,但他的小白脸还在飞碟形状的头盔下面反射着微弱的白光,范经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棕色鞋油,让马力像女人擦粉底那样往脸上抹,连露在贴着工号的统一制服的袖子外面的胳膊、手背都抹了一遍,这才勉强看上去像个正经的人力车夫的样了。
马力扮成戴绿帽子的高个子男人一从树后窜出来秦老师就想笑了,苦于镜头一直对着自己,没敢笑,等阿姨走了镜头转朝马力后,秦老师才腾出时间来笑,再不笑就要憋出内伤了。
“你戴个绿帽子就够瘆得慌了,还把脸抹黑,脸都不要了,看你这阵势,是铁了心要在四个小时内赶超我保持的133元的记录了。”秦老师坐在范经济的三轮车后兜小板凳上笑得颠三倒四,幸好暂时没有乘客出现,要不然看见平时含蓄内敛的越南女子突然性情大变不被吓跑才怪。
等秦老师笑够了,马力也坐不住了,觉得在街边等客开始不靠谱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这样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啊,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
“嗨,美女,需要坐车吗?”看见两个黄皮肤的姑娘经过,他笑着问道,要在中国,他一露出灿烂的笑容,就有姑娘奋不顾身地朝她扑过来,两个黄皮肤姑娘一看见黑脸马力像大猩猩一样露出一口大白牙,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事情又回到守株待兔的老路上来,十分钟后,终于有一只“男兔子”跳上马力的客先死,大概急着赶时间,说了一个马力听不懂的目的地。
范经济听懂了,一踩三轮车脚踏板出发了。他生于胡志明,长于胡志明,十九岁才离开他的故乡去了中国求学,路熟得就像是他的掌纹,马力只要闭着眼跟在后面走就行了。讨厌的是乘客还要回过头来问东问西,听不懂他讲的是哪国的鸟语,即不像越南话又不像英语,你说地球人的语言为何各说各话,弄这么复杂到底是为了什么?马力只能统一回复了:Yes Yes Yes!
范经济为了帮马力保持人力车夫的形象简直就是操碎了心,因为天气太热,马力踩踏三轮车不可能不出汗,难怪这客先死要把车夫放到乘客的身后,要想摆脱车夫的汗味,就得这么干。马力边踩人力车边用范经济递过来的毛巾擦汗,于是,他涂过棕色鞋油的脸就被擦花了,白一块,黑一块,跟被关在道森家的金招财形成了统一的风格,范经济不得不等客人一到达目的地付费离开后,就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鞋油盒来替马力补妆。
秦老师则置身事外,无视两位年青小伙忙得屁股冒烟,只需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举着个直播手机对着他们就行了,也不管镜头随着糟糕的路况上下颠簸,晃得像发生了六级地震一样,自得其乐地感受深度游越南必做的二十五件事之一:坐在人力踩踏车上欣赏街道两旁虽久经风雨却依然保存完好高低错落的法式建筑,与生俱来的东方韵味,掩不住法国殖民文化的影响。守护着沧桑也守护着残留的昔日荣光,记录下当年号称“东方的小巴黎”的西贡曾拥有过的欧洲的典雅与浪漫。沿途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绿化带里的阵阵花香;西贡河里飘来的海澡的腥味;摩托车排汽管喷出的一氧化碳的臭气;一股永远新鲜的大地散发出来的泥土的芳香;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腐烂之气……所有的这些气息都与她保持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不靠近,也不丢失。明暗两股力量正在私下里较劲,谁都想独霸天下,她甚至可以听见它们厮杀时卷起的呼呼风声,触摸到它们掀起腥风血雨之粘稠的欲望。最终,谁都无法把对方从这座城市赶走,只好和平共处,汇聚成一股不怀好意的怪味刺激着她的鼻膜。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让正感受诗意西贡的秦老师诗心顿失,不祥的预感悄无声息地爬进她的心里,她紧张地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远处有两个穿制服的越南警察正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