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自小就跟着莲花,十五岁了,圆圆胖胖,性格极为活泼好动,话又极多,莲花总嫌她呱噪,热闹是热闹的。
善喜小了点儿声音:“公主!这么多经书都要带?太太太多了吧!”说着瞪了海寿一眼,目光挑衅:“你保护得过来吗?”
三个人是在城外的安国寺,准备要带到天朝的经书。朝鲜在十三世纪高丽王朝后期,历时几十年刻印了著名的《高丽藏》《续藏经》《再雕大藏经》,共一万多卷,收录佛典近三千部,刻经木雕版就有八万多块。俗称《高丽大藏经》,涵括北宋和契丹的大藏经,博大浩瀚校订严谨,很多佛典甚至为中国所无,向来是世界佛教藏经中的瑰宝。所以这次李成桂和莲花特意商量了带这套佛经,以彰显我朝鲜平和恭谦,却也不容轻视之意。
“我只保护公主,可不管佛经,也不管你。”海寿负手冷冷地回答。
海寿中等身材,永远笔直立着,透着练武人特有的刚硬。薄唇小眼大脸庞,总是满脸严肃,不苟言笑。
善喜气结:“不管就不管,我也不管你,有事别来找我!”
莲花看二人斗嘴,不禁好笑。这两人像是前世结了冤似的,一见面就斗,最后总是海寿不说话沉默了才算结束。
这时自超大师缓步踱了进来,三人连忙起身施礼。自超大师已经八十多岁了,原本矮小的身躯到老似乎又缩了点儿,看起来比莲花还矮些;一身月白僧袍一尘不染,须眉皆白,皱巴巴的脸上只一对眼睛异常温润富有神彩。
看着堆得高高的充栋汗牛的经书,自超微笑道:“弘法度生,善哉!善哉!”。
莲花连忙道:“弟子份所当为,师父过奖了。”
自超大师取过桌上一本《光赞经》随手翻阅,半响踌躇,没有说话。
莲花好奇地问道:“师父以前去过天朝?天朝是什么样子?”
自超想了想,缓缓说道:“老衲幼时在天朝游学多年,遍游南北各地。天朝疆域广大,历史悠久,文功武治举世精妙,实非我朝鲜可以比拟。强蛮如蒙古人即使横行一时,终也被他们赶了出去”,顿了顿又道:“天朝的朝堂上人才济济,连民间也是藏龙卧虎高人辈出。公主惠质兰心,此去总以忍字为上。”
“多谢师父提点,弟子谨记。”
自超放下手中的经书,从怀中取出几封信,说道:“公主可经过北平?”
“师父吩咐,弟子自当前往。”
自超大师把信递给莲花,说道:“这一封给应天府天禧寺的慧忍法师。公主到了应天府,怕是不一定容易出门,不过天禧寺乃是第一大寺院,应该也有机缘。公主到时看吧,万勿勉强。”
莲花睁大眼:“应天府的第一大寺院?”
自超大师微微颔首:“不错。天禧寺在东吴孙权时就建了,是天朝的第二座寺院。”
莲花算了算,惊讶道:“东吴?那岂非有一千年了?”
“一千一百多年了。不仅历史最久,规模也是最大。尤其藏经众多,是天朝的佛经流转中心。”自超淡淡道来,言语中却满是倾佩。
莲花不由得心驰神往,想到也许有就机会能够瞻仰这千年古寺,有些兴奋。
自超含笑接着道:“这一封是给慧勤法师,他本就是我高丽禅僧;一封给梵僧指空,他二人都在北平的大观寺。公主途径北平,正好代致问候。”顿了顿道:“吾四人昔日一起谈经说法共修儒释,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他三人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有些发怔。
莲花双手接过,安慰道:“弟子一定送到。他三位和师父一样禅净双修福德无量,一定都是好好的,师父别多挂虑。”
自超大师点点头,又取了个物事托在手掌中,说道:“还有这个”。
莲花定睛细看,是一个小小的九层宝塔,虽然只有二寸多高,却是纯净无暇晶莹剔透,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自超大师接着说道:“这是琉璃塔,是三十年前慧忍法师所赐,乃天禧寺的代传宝物,伴我多年。琉璃乃我佛家七宝之首,能蓄纳我佛智慧光明,照三界之暗。你带着。佛法无边不可思量,护佑你平安吧。”
“师父,这太珍贵了,弟子不能要。”莲花双目湿润,看着自超。
“师父老了,不知哪天就入灭了。你这一去,师父怕是再见不到了。”自超大师缓缓说来,面色平淡。几十年修行,自超大师的双目正如琉璃一样温润透明,看着莲花的目光,慈祥悲悯中亦是依依不舍。
“师父!”莲花眼蕴泪水,跪倒在地,双手接过宝塔。
琉璃塔宝色流转瑞光流溢,竟似有生命一样。是历代禅师的慈悲赋予了宝塔生命?是师父三十年的修为倾入了宝塔?还是琉璃宝塔本来已证菩提,不过是来凡尘历练轮回,度我众生?
莲花捧着琉璃宝塔,拜倒在自超脚下,含泪说道:“愿师父来世得菩提,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暇秽,光明广大。”
自超大师温润透明的双眸,也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