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多的涟漪变成了波纹,翻腾着,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往外涌动。
聂深想避开视线,却动弹不得。
水面升起白雾,装置里的水似乎烧开了,翻腾的节奏越来越快,像个喷泉。
然后,涌动的顶部变作水花绽开,中心出现了一张小小的脸庞。
那正是聂深自己的脸。
聂深盯着自己的脸,感到头皮发麻,胸口窒闷。
那张脸随着水花不断升高,几乎挨到了聂深的脸颊。聂深本能地想避开,双臂却被束缚在刑架上,徒劳地挣扎几下。
水花中间的脸贴住了聂深。
聂深感到呼吸困难,不由得张开嘴巴。刹那间,水花嗖地一下钻进他嘴里。聂深只觉得牙齿一寒,一股清水滑进喉咙。
他突然低叫一声,身子猛烈晃动。肚腹间似有无数锐利的玻璃碎片翻滚搅动,刺骨刮髓般的疼痛。
那股水在肚子里,有规律地滚动着,显然受到了外边这个装置的气流牵引。压缩的水流与气流融合,产生了奇怪又可怕的动力。
这种疼痛感与聂深以往遭受的刀笔之刑无法对比,因为两种痛苦方式不同。
罗堪欣赏着堂弟的痛苦,发出冷幽幽的腔调:“说吧,缪氏血脉在哪里?”
“不……知……道……”聂深的牙床在颤抖。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水杀不死你,你别想一死解脱。”罗堪的嘴角勾起笑容,“那些水就是我们日常饮用的清水,没有任何毒性,也不会变成锐利的东西。它本身毫无危害,只不过让你的内脏感受到压缩气流的力量,十分钟后,它就失去作用,最后被你正常排出。”
聂深紧咬牙关,目光有些涣散。
“你仔细听着——你忍不了十分钟。”罗堪提高语调,“只要说出缪氏血脉的藏身地点,只要几个字,马上就舒服了。”
水在能量的作用下继续滚动着,如电流奔蹿,似乎将五脏六腑的血脉倒逼,摧发一种生死倒悬的痛苦感。
“这才过去了两分半钟,是不是感觉像二十年?”罗堪问。
“你这样就很厉害吗?有种放开我……咱俩打一架。”聂深瞪着罗堪。
“哼,你根本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一千六百年来,我经历人类的朝代十几个,和四十余位名将交过手,大大小小的战斗至少参与了五六百起。”罗堪露出冷淡的笑容,看着聂深的眼神就像对着婴儿。“跟我打?你还欠火候。”
黑暗的刑房内,只有气流悬浮装置泛起幽幽光泽,逐渐加快了转速。光滑的蛋形发出轻微的嗖嗖声,如同一只金属幽灵。
聂深脸色煞白,颈动脉的血筋暴起。
罗堪忽然发现聂深正在努力控制着什么。聂深闭着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体内,忍受着更鲜明的痛苦。
肚腹中的水流,在胃部和小肠内转动,一旦被吸收进血管,就会输送到全身各脏器,最后流入肾脏——这一过程会进一步加重痛苦。因为水在经过所有器官时,会受到外部装置的压缩气流牵引。
聂深努力寻找体内的感觉,用意念催动胃部。
然后他的脊背忽然弓起,哇地吐出一口浊水,身子在木架上摇晃。但随之而来的骤然轻松,给他带来飞升化仙的飘逸感。
舒服啊……
灵魂都在打颤儿……
看着聂深爽翻了、爽透了的表情,罗堪的脸色很难看。
罗堪关掉气流悬浮装置,冷笑道:“你喜欢玩,那就玩个更有趣的。”
聂深经过了一次放飞自我,身体伴着快乐的余韵缓缓平息下来。
“罗堪,你这么闲,可能真的是活腻了。”聂深笑道。
罗堪走到桌子旁。
四周的壁灯重新亮起。罗堪的手伸进抽屉,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六角形装置。
这东西的外观像一块生铁,有着粗砺的颗粒。它一出现,四周的壁灯就唰唰闪动起来,刑房内忽明忽暗,映着罗堪的眼白和牙齿。
罗堪正要走过来,忽然有一阵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是距离太远,还是牢狱在地下的隔音效果太好,那声响听来像一阵模糊的风声。
呼——呼呜——
接着,一个拉长的喊声传来:“报告将军,酒吧来了一个送快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