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四层的....东山剑风?你怎能学会东山剑风?”
沉折将长剑左一转,右一转,又有两道白风斩出,藏争先单刀急转,面前流水化作一面盾牌,顷刻间已被白风击溃。藏争先大骇,足尖一点,人飞速倒退,仿佛滑冰一般,他不敢再斗,只求逃脱。
蓦然白光一晃,沉折宛如乘风,急追上来,藏争先又劈出那水光刀法,沉折倏然手臂颤动,刺出十剑,藏争先挡了三招,中了七剑,伤口中血流如注。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沉折剑风披散开去,在沙滩上留下数丈长的剑痕,道道深入尺许。
他颤声道:“风雷十剑!东山老爷子把这招也传你了?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是怎么练得?”
形骸看藏争先心脏处中了几剑,若换做常人,早就死了,但他却活着,可见龙火功淬炼体质,令人难以死去。他也甚是诧异:“不是说十五岁前不能练龙火功第三层么?沉折怎地练到第四层了?像他这样,五十个木格也照样杀了。”
沉折道:“我问你,八年之前,是不是你带我从西海中回来的?”
藏争先吐了口血,表情悚惧得无以复加,他道:“你....是你?那具孩童尸体....是你?你怎能还活着?”
形骸听得困惑,但害怕起来,不愿多想。
沉折长剑一颤,藏争先蓦地又中十剑,这一回立刻断气。他将藏争先尸体捡起,往海面一抛,呼地一声,风将尸首送出二十丈远。他袖袍一拂,地面剑痕被黄沙覆盖,再也不见端倪。
他又走向白刀客,道:“别装了,你还活着。”
白刀客那半截身子一震,睁开眼来,形骸惊觉此人伤得这般沉重,却一滴血都未曾流出。他厉声道:“好,算你高明,给我个痛快吧!”
沉折手在白刀客脸上一拂,顷刻间白火缭乱,那人似被揭开了一层面纱,形骸看那人面容丑陋至极。他双眼一大一小,嘴唇、鼻梁、额头、耳朵旁都有缝合线,像是被针线缝在一起似的。而他身上又何尝不是如此?手被接在身躯上,双腿被接在腰上,皆用细线牢牢缝死。
他原先只是看似稍有不谐,此刻一看,真如被零零碎碎的尸体拼接起来的一般。此人自知太丑,于是用诡异的幻象遮掩外貌,他以往要么受了极重的伤,要么根本不是活人。
形骸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想:“他是活尸!死而复生的活尸。”
沉折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白刀客狠狠道:“我从海里头来。”
沉折又道:“是何人复苏了你?”
白刀客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你怎地知道?”
沉折加重语气,道:“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会给你个痛快!”
白刀客嘴唇直抖,他道:“他叫亡人蒙,亡人蒙赐予我火,让我醒来。”
沉折缓缓俯下身子,凑近白刀客那恶心的脑袋,凝神细看,倏然他手又一动,白刀客半个脑袋被削开,其中并无鲜血流淌,却有白绿相间的火焰汹涌而出。白刀客哼也不哼一声,就此倒毙。
沉折低声道:“亡人蒙?亡人蒙。”语气冷漠,却又甚是坚毅。
他转向那艘帆船,形骸立即一缩头,钻入一个箱子。过了一会儿,一声轻响,沉折已踏上了甲板。
形骸想:“糟了,糟了,倒霉透顶,他上船来做什么?若被他看见我在船上,非得杀人灭口。”
他不想死,死亡是不可接受的。他受恐惧折磨了这么多年,仍然奋力求生,那是人的本能,那甚至是形骸唯一的信仰。他可以卑微,可以凄惨,可以担惊受怕,可以浑浑噩噩,可以庸庸碌碌,但他必须活着。
沉折似面向那船首像,说道:“你说什么?”
形骸不知他在对谁说话。
沉折又道:“我要去找亡人蒙,你能带我去吗?”
咣当一声,船锚被沉折单臂捞起,他又高呼一声,风响船摇,帆船竟驶出了海湾。
形骸心急如焚,差点想从船上跳下去。
但纵然跳船,又能逃得了吗?沉折会飞天遁地,远比形骸了得,纵然形骸使出放浪形骸功,两人仍相差极远。
而且沉折曾救过形骸,即使形骸有机会,形骸也不愿杀他。
沉折不间断的大喝,风声急促刮动,他升起船帆,船全速前进。形骸料定是沉折以龙火神功招来大风,鼓动海浪,催船前行。这是何等惊人的功力,何等强横的仙法?
这帆船本并非一人所能掌控,那白刀客本该让奴隶帮忙行船。可如今沉折唯有孤身一人,却执意在汪洋大海上越行越远。形骸汗流浃背,感受到这空旷、古老、悠远、无尽的空间,这天与地重压而来的孤独寂寞。他想象那海下神秘的大鱼巨兽,想象那催人发疯的混沌诅咒。
沉折的吐纳声显得愈发艰苦,形骸的恐惧感变得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