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高阳帝,毕竟就是高阳帝。
纵然遭人暗算,也没可能真正一败涂地。
这世界上,除了凫风初蕾,根本就没人可以再擅自进入金沙王城——哪怕它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城门里面,一条长长的青砖古路。
能容纳八辆马车的宽阔道路上铺着厚厚的青砖。
两旁,则是四季常青的芙蓉古树。
有风吹来,花瓣徐徐地落了凫风初蕾满头满脸。
她抬起头,从发梢里摸下一片花瓣,拿在手里,看到花瓣上已经有了淡淡凋零的痕迹。
无论多美的花,凋残便是它们唯一的宿命。
凫风初蕾心内凄怆,踌躇不前。
应怜屐齿印苍苔,当年蜀中女子踩着高高的木屐,一路前行,一路从木屐里洒下芙蓉花瓣的香艳往事,已经彻底随风。
青砖古道上,全是青苔。
凫风初蕾一路前行,脚步很轻,恍怕惊醒了此地的亡魂。
直到走出好远,直到看到巍巍然的金沙王宫,才惊醒过来:此地早已没有亡魂。
所有的亡魂,已被彻底封存在湔山小鱼洞里。
金沙王城,只是一座空城。
沿途,大街小巷,店铺林立,酒旗如风。
巧手绣娘们的蜀绣招牌鲜活如初,来不及收拾的货物还在货架上展览。甚至一家牛肉面店铺外面,还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还有几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只是,不再有任何活物。
潮水褪去后,它保持了原貌,树木、花草,就像凝固的时钟,在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懒洋洋地伸展。
凫风初蕾的脚步,慢慢停在王宫门口。
王宫正门口的铜像马车,已经绿锈斑斑。
委蛇奔过去,打开了王宫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大殿,空荡荡的。
阳光从正殿的琉璃瓦垂照下来,刚好落在正中的金色王椅上面。
“少主,你看,一切都保存完好。”
凫风初蕾慢慢走过去,在王椅上坐下。
下面,是大片白玉铺就的朝堂,盛世之时,老鱼凫王就坐在这把王椅上面,接受台下文武大臣们的山呼万岁。
可现在,她孤零零地坐在王椅上,只看到在太阳光圈里舞蹈的七色尘土。
委蛇独立于台下,双头摇动,一本正经:“参见小鱼凫王。”
她没有笑,也肃然:“委蛇,我已经只有你一个臣民了。”
“少主切勿灰心,厚普为启王子护送粮草之后,会率领商队尽快赶回。只等少主登基的消息一传开,古蜀遗民也会潮水般涌回。”
她点点头。
局面,比自己想象中更好。
以前,她还以为自己回来时会一脚踩在水里呢。
委蛇又低声道:“唉,要是百里大人能随我们回来,那该多好?”
她内心战栗,但觉座下的王椅冰冷如铁。
五月初五。
夕阳,将王城里最大的一条后街彻底染红。
这条街上,没有任何红花绿树,只有一望无际的青草蔓延,最高者,有一人多深,里面夹杂着不知名的青蒿、紫苏,还有大片大片已经枯黄的野草。
草丛里,有扑簌簌的声音,细看,却没有任何活物。
这里,除了杂草,花不再开,鸟不再飞。
只有尽头,一株巨大的树木。
树干很粗,枝桠很多,但是,树上没有一片叶子。
这不是落叶的季节,可这棵树光秃秃的,偏偏树干枝桠全是翠绿。
直到走近,才发现居然是一颗全青铜的树木,就这么冷冷地伫立在世界的尽头一般。
蛇尾摇摆,屏住呼吸,竟然有些胆怯。
凫风初蕾也一言不发,只是抬头看了看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缕余辉的夕阳。
夕阳的余辉,照射在翠绿的青铜树上面,那青铜树居然在自动膨胀,枝桠和枝干,层层蔓延,扩展,好像另一个世界在此诞生。
夜色,彻底降临。
青铜树干,裂开一道口子。
一人一蛇鱼贯而入,回头,青铜树已经无影无踪。
杂草丛生处,赫然有了粼粼灯火。
灯火明亮处,没有人,只有两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面无表情地巡视着空无一人的偌大草丛。
粼火,隐隐交织成一扇门的形状。
凫风初蕾小心翼翼靠近,委蛇也隐匿在草丛之中。
一片乌云恰好遮住了月色,七八个黑衣人走向磷火门口。
鬼头大刀挡路,黑衣人停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块明晃晃的金子。
在交接的一刹那,黑衣人们都脱下了帽子,委蛇看得分明,几乎尖叫起来,这些黑衣人竟然都没有头颅,全是鬼魂。
他们脖子上的伤痕还很新,很显然才死去不久。
黄金隐匿在鬼头大刀的锋芒之下,七八个无头鬼鱼贯而入。
凫风初蕾隐匿在草丛里,也大气不敢出。
直到乌云散去,月色重现。
那七八个无头鬼又出来了——这一次,他们空荡荡的脖子上,全部有了上好的头颅,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是,看神情,他们分明谈笑风生,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