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闭着眼睛。
她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防止他的离去。
当他俯身下去的时候,有片刻的清醒,试探性地:“初蕾……初蕾……是我……是我……”
是我,不是百里行暮。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稍一迟疑,嘴唇再次被封堵了。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理智也跟着她已经沉入了这黑暗的天空。
可是,他终究技高一筹,他还在企图最后唤醒她:“初蕾……初蕾……你看清楚了吗?真的看清楚了吗……也许,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凭什么要后悔?
我根本不可能后悔!
就算后悔也是你自己。
她不答,她只是双手环绕,彻彻底底将他抱住,用了全部的力气将他拉向自己。
火红的蜀锦王服,随风而去。
夜色下,那是玉一般的洁白,莹润。
她很自然地贴着他,缠绕他,无数次梦中情形一般。
很早很早她就想这么做了。
在西北的大沙漠里,在周山之巅,无数次,她都这样想象过。
可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
以至于以后好些年的时光,无数的漫漫长夜,苦苦的煎熬,总是春梦加身,可一朝醒来,却只剩下残余的泪痕。
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在梦里。
每当在梦里的时候就不用再忌惮了。
清醒的时候处处压抑,难道梦中还必须装模作样吗?
她环绕他的脖子,无比亲昵,无比大胆,无比的热烈,奔放得就像是她内心深处无数次真实想要这么做一样。
整个地球上的荷尔蒙,全部被点燃了。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彻底失控了。
他的理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臂膀将她一拥入怀。
下一刻,他已经牢牢地和她结合在一起。
脑海中,似有电闪雷鸣。
整个天空,被霹雳炸碎。
时间,已经成了一种虚无的存在,一种碎片般的多余,一种无法用言辞来衡量的无休止的运动。
他颤栗得无法自拔。
她也混沌得无法自拔。
那于二人,都是一种陌生的境界——全新的,虚无的,可怕的,粉身碎骨似的一种燃烧。
陌生的燃烧。
陌生的疼痛。
陌生的毁灭。
陌生的新的开始。
他觉得自己彻底燃烧起来。
他觉得生平从未经历这样激烈的战斗,这样无所畏惧的冲刺,甚至没有边境的令人惊叹的一种超级夸张的想象力都描述不出来的那种奇妙的欢乐……
欢乐。
除了这个词,他已经别无言语。
因为极度欢乐,他反而理屈词穷,只反反复复:“初蕾……初蕾……”
就连这声音也哽在喉头,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
她也觉得自己彻底燃烧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冲向几万度的高温,反反复复,纵然因此会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手足无措的两人,全新世界的奇妙。
很久很久。
有笑声。
哈哈大笑。
他在极度的欢乐里,忽然哈哈大笑。
她不明就里。
她不知道他为何大笑。
她只是依旧死死抱着他,或者攀附着他。有许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沉浸在一个汪洋大海里,经受一个接一个巨浪的拍打,惊涛骇浪,顷刻之间就会沉没于汪洋的海底永无翻身之地……可下一刻,又冲天而起,飞上云霄,仿佛长了翅膀在无穷无尽的飞翔之中。
有时候,她听得他大笑,欢乐的,愉悦的,充满孩子气的,这笑声感染了她,她也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老觉得自己只差一口气,就那么吊着,痛苦不已,又愉悦无比,就好像一个人在同时经受冰与火的双重煎熬,双重洗礼。
她只是本能地紧紧抱住他,很紧很紧,就像整个人已经彻底生长在了他的身上,无论什么样的狂风暴雨都无法将二人分开了。
她很欢乐。
她在濒死的痛苦里觉得欢乐无比。
这真是一种可怕而又陌生的感觉。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
月色一直在天上,朝阳,永远不会升起了。
她每次睁开眼睛,总看到时间的停滞。
有时候,她会试图站起来,可是,她看不到天空之外的地方:远方,土地,湖泊,海洋,甚至委蛇……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只在自己的梦境里,独立成为了一个世界。
她只是无法逃离那双紧紧拥抱的大手——她甚至慢慢地忘记了,是自己一直紧紧抱着那个人,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呼吸,享受,亲吻,延续一种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激烈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