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西施只是起到了间接的影响。伍子胥几次劝夫差远离女色,更不要接近政治上非常不可靠的越女西施,但夫差早就无药可救了。
做为勾践耻辱经历的亲历者,范蠡和文种是勾践不想再看到的人,只要他们离开,并答应永远不再回来,而且永远不再说起这件让勾践难以启齿的经历,勾践还是视他们为知己的。对勾践来说,或对有勾践相似经历的人来说,只要归隐江湖的范蠡和文种才是好的。范蠡比文种聪明就在这一点,他深深看透了这一层人性,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何况范蠡都见过勾践的那一幕幕耻辱,自己不走,等着勾践来杀么?所以他提前溜了,才成就了陶朱公的一段江湖传说。
有时人性就是这么悖谬,越是在乎尊严的,越能做出自我伤害尊严的事情。有些人为了升官发财做尽了丧失人格的丑事,一旦得志,他对百倍千倍的洗刷自己曾经的耻辱。如果有人曾经见证过他的耻辱经历,那么他用尽一切办法除掉此人。
勾践就是此类人,在勾践看来,如果他此时为了保住仅有的一点尊严自杀的话,那么椒山之败就永远成为他人生中洗不掉的污点。要想洗刷椒山之败的耻辱,那只必须以牺牲人格代价来争取活下来的机会,慢慢再找夫差算总账。英雄自有气短之时,用一时的耻辱换来一世的荣耀,项羽做不到,但勾践一定能做到。
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说得容易,做到不容易。虽然勾践接受了范蠡的建议,准备入吴为奴,但内心深处的激烈思想斗争是可想而知的。对于性格要强的人来说,尊严的意义远大于生命,就这么放弃?勾践肯定做不到。
范蠡的自卑之计能骗得过单纯幼稚如项羽的夫差,但骗不过老奸巨猾如范增的伍子胥。即使越国使者文种用极为恭卑的语气请求吴王放小臣勾践一马,勾践为了表示对吴王宽恕的感谢,愿意“请为臣,妻为妾。”伍子胥一眼就看穿了勾践此举背后强烈的复仇意识,因为伍子胥本人就是一个极端的复仇者,所以伍子胥能摸清勾践的心态。
夫差有些犹豫,消息传回越国时,勾践顿时感觉到绝望,如果连这仅有的复仇机会都得不到,那么他只有自杀以谢先祖了。“句践欲杀妻子,燔宝器,触战以死。”勾践杀妻灭子,散尽家产与夫差决一死战,其实这才是真实的勾践!
入吴为奴,是勾践为了实现人生大逆转不得不接受的残酷安排,但勾践的骨子里却是一个至刚至硬之人。正如厚黑教祖李宗吾所言:“厚黑学博大精深,有志此道者,必须专心致志,学过一年,才能应用,学才三年,才能大成。”
梁山大头领宋江是真正意义上的厚黑人物,他在做吏期间养成了厚黑为人的好习惯,对谁都是面带和气,这才是厚黑的上乘境界,刘邦也是如此。勾践进入厚黑界只是半路出家,在兵败椒山之前,找不到有关勾践含垢忍辱的记载,这和勾践的富贵出身有关,他不需要耍厚黑手段就能得到王位
隐忍是一种功力,而厚黑则是另外一重境界,不能把隐忍和厚黑简单的混为一谈。隐忍更多的因素是不甘与坚持,正因为不甘失败,所以才坚持下去,这是对命运的顽强抵抗。
周文王为了打消商纣王对自己的怀疑,强忍悲痛吃下了儿子伯邑考的肉,勾践在吴期间,品尝夫差的粪便,给夫差当马奴,只是一种生存手段,与厚黑无关。
勾践花重金买通了吴国宠臣伯嚭,通过伯嚭说服夫差,携文种、范蠡入吴服待吴王。越国群臣送别勾践于浙江之上,群臣设宴与勾践饯行,勾践先是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举起酒杯与群臣道别,热泪滚滚而下,一言不发。
勾践的泪水,实际上是对自己入吴自辱以复仇的否定。如果不是为了越国大业着想,勾践更愿意和夫差血战一场,即使战死,江湖上也会颂传着英雄勾践的美名。
横剑一死并不难,只须忍受几分钟的痛苦,而跪伏在死敌面前忍辱负重以求咸鱼翻身,却要承担几年的痛苦。而这种心灵上的挫伤将会成为伴随一生的隐痛,随时可以发作,折磨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从这层角度上讲,勾践比项羽更有担当,项羽乌江一刎,看上去是英雄壮举,实际上是在逃避困难。
而且对勾践来说,前往吴都受辱,并非一定能换回复仇的机会,他最担心的是夫差听从伍子胥的挑拨,随便找个罪名就能把自己做掉。如果是这样,那么勾践将带着永远无法洗刷的屈辱下地狱,难道勾践入吴是甘心受夫差奴役的么?
在临别前与大臣的谈话中,勾践就流露出这种隐忧,“复反系获敌人之手,身为佣隶,妻为仆妾,往而不返,客死敌国。”不要说勾践是冷血的阴谋家,更不要说勾践是大脑里充满奴性的软骨头,这都不是真实的勾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