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扶着她走到长椅上坐下,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妈妈,我看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小吉他,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个好爸爸。小吉他十岁了,我陪伴他的时间数都数得清,等他好了,我想带他回海城,我想陪着他长大。”
杨若兰震惊地看着他,却听他继续道:“我小时候就没有父亲陪伴在身边,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缺少父爱,妈妈,您能理解我吗?”
杨若兰听他提起小时候,她眼里涌起泪光,“煊儿,妈妈对不起你跟你妹妹。”
“妈妈,我说这些不是要让您自责,我只是想将心比心,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朋友辗转将小吉他送到我手里时的感觉,那样一个小生命,却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孩子成长的速度远比我们老去的速度要快,一晃眼他就长大了,我不能让他的童年记忆里,完全没有父亲的参与。”
杨若兰叹了一声,池未煊有这样的觉悟,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你想过晴柔的感受吗?”
“她跟我一样从小缺少父爱,她会理解我的。”池未煊笃定道。
“是,如果单纯是站在小吉他的立场上,她会理解你,但是现在多了舒雅。如果你将小吉他带回国,舒雅就有了理由插进你们的生活,煊儿,你考虑过这些吗?”杨若兰担忧道,她明白他的心思,他因为这次的事情而自责,所以想要将小吉他带在身边,但是他没有想过这种改变会造成的后果,也许会让他们的生活陷入万劫不复。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你有什么办法?舒雅是小吉他的亲生母亲,你能拦着他们不相见?如果小吉他提出想跟爸妈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一起出游,被你抛下的晴柔又该怎么办?当初我坚决反对你们结婚,就是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担心你会处理不好,你们最后会变成一对怨侣,你现在却要亲自去尝试这种后果吗?”杨若兰苦劝他不听,她也着急了。
舒雅千里迢迢追到英国来,这份决心与企图心绝不能轻忽,她强烈反对,只是不想让舒雅拿孩子来行龌龊之事。
“妈妈,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池未煊此时心乱如麻,他脑子里全是脸色苍白的小吉他。他自责,歉疚,他找不到方法来解决,只能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他。
“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是吗?你知不知道……”杨若兰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伯母,未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杨若兰与池未煊同时回过头去,池未煊看着突然出现的舒雅,有瞬间的错愕,他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舒雅受伤的看着他,“我听说小吉他受伤了,我担心,所以……来之前我给伯母打了电话,是伯母告诉我你们在这家医院。”
池未煊偏头看着杨若兰,杨若兰眉心一蹙,舒雅这句话看似没什么,却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全都推到她身上,而她居然百口莫辨,“煊儿,是我告诉她的。”
池未煊转头望着舒雅,舒雅已经快速转移话题,“小吉他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池未煊指了一下ICU,“他在里面,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所以不能探视。”
“他怎么样了?严重吗?为什么还要待在ICU里?”舒雅焦急地问道,眼眶微微红了,似乎下一秒就会失声痛哭起来。
舒雅一身素色的波西米亚长裙,此时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长裙飘飘,显得她的身体更加孱弱,她丢下行李箱,跑到ICU重症监护室,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人儿,顿时撕心裂肺起来。
孩子,她的孩子,她在梦里思念了千万遍的孩子,她终于看到他了,担忧与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无所适从,眼泪大滴大滴砸落下来,她泣不成声。
池未煊走到她身边,他柔声道:“舒雅,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小吉他,小吉他……”舒雅趴在门边,目光热切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小吉他。这一刻,她不是作秀,是真的难过与心疼。
十年,当初她吃了那么多苦生下了他,却不敢抱他一下,她怕抱了他,她就不忍心将他送走了。现在,她终于能够再见到他,她在心里描绘着他的长相,哪怕描绘了十年,再次见到他,他也比她想象中长得更好看,更高更壮更结实。
舒雅声声催人泪下,池未煊站在旁边,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