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云身上一阵阵发冷,她从前就知道自己主张的事业是条漫长曲折的道路,只是真实地了解过细枝末节,才知道究竟难在何处。平复良久才耸了耸肩,答道:“自然是歪理,可是歪理要掰正,需得要无数人为之付出努力,甚至是血的代价。”
白远山闻言不由暗暗点头,也就说道:“二位觉得情理不通,我是理解的。可是没办法呀,一个法案的修订不是一朝一夕的。”又是一笑,解劝着别人,也似乎是在勉励自己,“当然,也不该全然绝望。至少有我们这样的人意识到了不公,懂的越多就应该承担越多,我们不能只是抱怨,而是该更加积极地用行动去改变这个现状。”
沈初云扯动嘴角一笑,随即将头埋在两手之间。她努力地希望自己坚强面对困难,可是再努力她也不过是个平凡肉身,超然不到哪里去。
养育她的父亲不支持她追寻自由,甚至严苛地绊在其中。关于这一点,她还没有彻底地走出来。而离婚案子谈着谈着,又谈到了如此高度。旁观者自然觉得白远山的话使人振奋,可处在漩涡之中的沈初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她肩上担着这么多事情,将来还要承受更多的指指点点,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和承受能力。
耳边,邓丽莎似乎还在帮忙咨询着法律程序,白远山也是有问必有答。两个人说着,就将接下来几日要办的交涉和要提交的文书都谈妥了。
沈初云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时候的她正想有个人大包大揽地替她做决定,也可避免自己思虑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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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已有了对簿公堂的打算,再住着六国饭店的房间就不合适了。沈初云急着要赁一处房子,也未及到处细看,不过听说砖塔胡同正好有合适的独立小院,就以邓丽莎的名义付了半年的租金。房东是个和蔼的孀居老太太,就住在这院子的隔壁,赁出去的院子原来是她次子一家在住,今年在上海找了一份差事做,房子就空出来了。这年头工作难寻,房东老太太其他儿女供职近的也是在郊外的大学,有时一忙起来也几乎不回城里来,还有个小女儿出洋求学去了。留着房子,不光没有进项,还要添人来看管,索性赁出去倒是不错。
老太太姓冷,心却热得很,她听说,是一位时髦小姐赁做画室用的,还特地将房子收拾了一番。
沈初云将正房分做客厅和卧室,东边厢房做了书房,西边做了厨房。虽然许多东西都还留在韩家没有取回,不过想到熬过这一阵的风霜雨雪,自己也能有个自己的家了,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因是邓丽莎出面交涉的,她对屋子的布置倒更知道原委,反客为主地介绍了起来:“按照你的意思,布置得简单舒适就很好。以后你独立了,会客的时间会更多,所以我觉得这客厅未免还是冷清了些。鉴于你也摸不准口袋里有多少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我这个未来的大画家倒是愿意慷慨相赠,将我明珠蒙尘的画作挂在你的客厅。这样中式的四合院儿里,陈设一些西洋流派的画作,也算是中外结合了。”玩笑说得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就红着脸吐吐舌头。
沈初云抬手一刮她高挺的鼻梁,笑答:“那我将来岂不要发大财了。”
邓丽莎笑着揶揄起来:“人家在跟你讲艺术,你倒来说发财,看来也是俗人一个。”
司机跑进来,冲着邓丽莎叫了一声“小姐”,然后今日的晚报送了过来。
沈初云看司机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就知道是报上登的事非同小可,便也凑过脑袋去看。只见是一份小报,头版头条赫然用特号字写着“贤伉俪反目,女强人饮泣”,随后小题目又写“世家联姻冷暖自知,还有多少密事待解”。
对于此,沈初云倒是有准备的,白远山早就提醒过,离婚诉讼在国内还十分少见,参与其中的办公人员相当一部分还不具备专业素养,走漏风声是很有可能的。
诉讼一事在上告人一方面是进行得有条不紊,消息见了报,被动的反而是韩家。但一想到明天妇女促进会的日常会议,沈初云不禁有些担心,记者会不会去围追堵截,影响正常的会议流程。
邓丽莎则劝她,多想无益,待明日就见机行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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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邓丽莎亲自载着沈初云,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会场,才得以躲过记者的镜头。
促进会的成员陆续到齐,因邓丽莎只参与办报未曾加入过组织,留下来与会旁听恐怕不方便,就回到车里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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