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迎进了包厢。
“阿良,无端端请我食饭?有事让人送消息给我就可以了,干嘛这么客气,我仲要多谢你,上次让祝兴商行帮忙多开了十箱盘尼西林给我的药行,要请客也是我请你。”聂伟胜进了包厢入座之后,对章玉良问道。
偌大包厢,只有他和章玉良两人。
章玉良搓了搓手,对聂伟胜抱歉的笑笑:“胜哥,五邑年轻一辈里,我最钟意与胜哥聊天,胜哥年纪比我大,又早早开始打理家族生意,经验世故都比我强很多,我有事需要人帮忙,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胜哥。”
聂伟胜家中最先是做芝麻加工,拥有一间芝麻加工厂,虽然谈不上巨富,但是一家也算衣食无忧,朝鲜战争爆发,走私禁运品的暴利让很多商人红了眼,纷纷转入走私生意,聂家就是其中之一,开了一间济源弘西药行,从章家的祝兴商行批发西药,然后倒卖去大陆。
聂家祖上就是榨芝麻油为业,聂伟胜没有读过书,十几岁开始就在父亲的加工厂帮忙榨油,开了西药行之后,虽然是少东家,但是西药行走私药品这些事全都是他自己在打理,父亲仍然做芝麻加工的生意,聂伟胜头脑一般,没有远见,对做生意也没有规划,不过好在走私生意也不需要高深头脑,只要手里有紧缺药物,甚至不需要自己贩运,会有其他商行和专职走私的人在聂家的药行里收货,做了这么久,虽然没有日进斗金,而且只是赚取差价,可是一年轻松入手二三十万港币仍然是有的,聂伟胜更多就像是坐在家里的西药行等着天上掉钱,他只负责数钱一样简单。
“有事直说就好啦?”聂伟胜听到章玉良的话,大大咧咧的笑道。
章玉良拎起茶壶,帮聂伟胜面前的茶盏里斟茶,嘴里说道:“是这样胜哥,我妻弟俊郎和大哥家的长子渭淋,两人合作搞了个药品公司,你也知,现在药品公司打响招牌,必须货仓里有足够多的抢手药品,哇,两个家伙真是有头脑,从日本想方设法低价搞来一批英国产的盘尼西林,这种好事,章家的祝兴商行当然想全部吃下去,可是你也知,我大哥二哥去了澳洲,在那边投资物业,现金带走了大半,欧洲海岸公司又在进货,现金周转不开,所以想请你吃下这批盘尼西林,等欧洲海岸公司最迟一个月,钱款回到账上,我在按照每箱加一百港币的价格,从你的西药行里收回来,这种事,找其他不太熟悉的人,他们两个又不放心,让我帮忙揾个可靠的人,我就想到了胜哥,胜哥一向急公好义,最讲义气的嘛。”
盘尼西林现在有多抢手,在香港做药品的自然全都知道,聂伟胜听到章玉良的这番话,心脏跳动都开始加速,脸上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种事你信的过我,我义不容辞,我同祝兴商行合作这么久,当然冇问题,不知有多少盘尼西林?”
章玉良双眼盯着聂伟胜,慢慢竖起左手的四根手指。
“才四十箱?”聂伟胜有些失望的说道。
“胜哥,如果只有四十箱,章家就算再周转不开,这一点点钱也是拿得出嘅,是四百箱。”章玉良帮自己又倒了杯茶,开口说道。
聂伟胜的脸色顿时一变,四百箱盘尼西林,一箱百盒,一盒十支,那就是四十万支盘尼西林,就算是之前章家为全港西药行铺货的祝兴商行,一次铺货也就是三百箱的数量,剩下三百箱由祝兴商行自己做走私,现在章家人又注册个公司,搞到了紧缺的盘尼西林,而且开口就是惊人的四百箱:
“四百箱?”
“你按祝兴商行之前铺货的价格吃下,一箱八千五百港币,共计三百四十万港币,我一个月后每箱加一百港币收回来,三百四十四万港币,多付的四万块港币,就当我租胜哥的货仓租金,怎么样?”
聂伟胜却在用他那不太灵光的大脑计算着,现在大陆因为朝鲜战争,盘尼西林这种救命的抗生素紧缺,有走私船队已经开出一万零五百港币每箱的价格收购却仍然供应不足,如果自己卖出去一箱,实赚两千港币,十箱就是两万,一百箱就是二十万,四百箱就是八十万,而另一边,四百箱盘尼西林在自己仓库白白放一个月等着落尘,章玉良只肯付六万港币。
章玉良信自己,算他倒霉!八十万港币,不要说朋友,兄弟都可以翻脸!别说自己手上一时拿不出三百四十万港币,这种事,就算去钱庄银号里抵押借钱,都不能错过!
聂伟胜心中念头转过数个,最后对章玉良露出个灿烂笑脸:“阿良信我,我冇话讲,好,四百箱我帮你保管一个月,货到仓库,钱马上转进你的银行账户。”
“不是我的账户,是俊郎和渭淋两个家伙搞出来的,他们还未建账户,方便的话,胜哥最好付现金,他们同日本方面也是现金交割,你也知道,廉价药见不得光。”章玉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多谢胜哥肯帮忙,其他人我真担心他们到时吞掉货物,呃,胜哥,要不要立个字据稳妥些?”
聂伟胜豪爽的摆摆手:“你都已经讲现金交割,一手钱一手货,立字据做咩呀?大家认识这么久,彼此靠一个信字的嘛!我现在回去就准备筹钱。”
说完之后,聂伟胜也不去看桌上那些精美菜式,急匆匆和章玉良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包厢,快步走出酒楼。
只剩下章玉良自己,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动作斯文的享用这桌菜肴,隐约听见一楼大厅戏台上有人幽幽唱着戏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唔关我事,是你自己话不要立字据。”章玉良听完这句戏词,对身边此时空荡荡的座位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