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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
詹景冽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只是斜飞入鬓的俊眉上挑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原本略微柔和的侧脸轮廓也粹上一层清冽之气。
见章若愿默不作声,他再次发问,清冷的声音平静而威慑力十足。
“御乾两个字,谁告诉你的?”
詹景冽冷凝的神情让章若愿浑身一个激灵,刚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顷刻之间顿时清醒,她大概猜出,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在这个世界里,太上皇可能并没有给殿下取这个两字,又或者整件事太过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上位者一向敏锐多疑,更何况是生杀予夺,运筹帷幄的储君。
此刻,如若不彻底打消他心头残留的顾虑,恐怕自己在他心目中将真正成为一个居心叵测,蓄意接近的女人了。
人心设了防,便犹如筑上一道围墙,一旦形成再想拆除,难上加难。
这也是她今晚一直在装可怜撒娇与以往无异的原因,前两次因为搞不清状况,她已经把娇柔的表象印在殿下心中。
假使如今一反常态,很容易落入“欲擒故纵”
的口实,无端让人排斥。
最重要的一点,这三年,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柔弱可怜,温柔胆怯的小白兔,习惯无时无刻迎合着殿下的喜好。
她早忘了当初那个肆无忌惮,率性而为的自己。
她一直在扮演端庄大方,娴静淑贞的太子妃,乐此不疲的将一举一动都打上高贵优雅的烙印,听起来好像特别可悲可叹。
可谁能身处同一个环境中永恒不变呢,三年多的宫廷生活,权势倾轧,早将她的性格里那些浮躁天真一一沉淀,把她熏陶渐染得与每个在宫中生存之人一般小心谨慎,处心积虑。
每逢省亲,三婶看着越来越端重自持的她,总是一遍遍惋惜,大概是在怀念曾经那个把天捅破,还能没心没肺等着别人去补的泼皮猴儿。
可她并不怀念,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人生每个阶段的自己都是不同的,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再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的确是戏台上麻木不仁的牵线木偶,可放眼皇城谁不是呢?不要说人人自危的宫中,便是市井上那些起早贪黑的贩徒,谁不是说尽好话,陪着笑脸,多少苦水往肚子里咽,只为了那几个油光锃亮的铜板?
人之一生,会向无数的事物妥协。
烧香拜佛向神明妥协,拜谒天地向自然妥协,贪污行贿向官职妥协,低头哈腰向饭碗妥协,阿奉承向权势妥协。
而她,同千千万万的子民一样,向生存妥协,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空气盘踞的的高压让人喘不过气,章若愿仿佛能听见胸臆中,有什么破体而出的声音,但她不能慌。
她不能有任何的慌乱和无措,一旦错过了最佳回答机会。
令殿下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哪怕她再解释一千遍,他也不会相信了。
章若愿握着枕头的手心一片濡湿,穿着宽松衬衫的身体格外纤细,背脊挺得笔直。
巴掌大的小脸白得透明,璀璨的眼眸却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直直望向他。
“御意统摄,乾为天下,这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想让殿下相信,又要做到在他有如实矢的眼神威压下,不露破绽。
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实话实说。
同床共枕三年,她已然对眼前这个男人表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一句谎。
殿下自幼慧眼独具,又长期生存在虚与委蛇里,朝堂之事都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更何况是区区人心。
如若他想,一粒尘埃也避不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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