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起初因为他对萧煜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态度而心头膈应,却是随着他这番话,渐渐蹙眉深思。
越是深思,越是心头无力,恨不能把萧煜那头蠢驴拉到面前毒打一顿,那个不争气的逆子!
他要但凡上进些……
心头气息渐沉,耳边韩朝恩的声音又起。
“不过,这些也怪不着四殿下,实在要怪,只能怪陛下。”说完这一句,韩朝恩自知僭越,当即起身,双膝跪地。
皇上眉头一拧,“怪朕?”
韩朝恩一副大不了一死豁出去的表情,梗着脖子,道:“若非陛下溺爱,对四殿下一向放纵不管,四殿下何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他的不学无术放荡不羁,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只怕山野村妇都知道四殿下的那些荒唐事。”
皇上嘴角一颤。
韩朝恩,你今儿来,是来批斗煜儿的还是来批斗朕的?
“让这样一个皇子登基,陛下难道就不怕民怨沸反,引起百姓暴动吗?倘若真的发生暴动,四殿下没有半点摄政经验,他要如何应对?就算他扛得住压力,那朝中大臣呢?有几个是对他心悦诚服,甘心被他驱使甘心听他吩咐的。”
“若是不得朝臣百姓拥护,四殿下这江山,可还坐的稳?更何况,还有大把的奸臣佞臣,这些人,无时不刻想要伺机作乱,四殿下之下,还有那么多年幼皇子,他们随时都能推翻四殿下,另立新君。”
“到时候,君弱臣强,被新拥上位的皇子,就成了那些奸佞之臣的傀儡,这天下,状似姓萧,可实则……”
慷慨激昂一番陈述,言罢,一口浊气从胸腔幽幽叹出,叹的极长,仿佛这些憋在他心头良久的话,终于一吐为尽,他能心中一轻了。
言落,韩朝恩在地上重重一个磕头,“臣以下犯上,这些话,实在大不敬,求陛下赐罪,只是,能将此言陈述陛下,臣,万死莫辞!”
随他言落,皇上抬眸朝他看去,落目就是韩朝恩高高拱起的脊背,那因为当年替他挡下一碗毒汤而拱了一辈子的脊背,不由眉眼微动。
韩朝恩的话,虽然说得犀利,可却字字箴言。
这些话,若是御史说出,他只会觉得,御史是受人指使,在弹劾煜儿,可从韩朝恩口中说出,皇上却是心思一层深过一层。
他说的对,一字一句,都对!
是他惯坏了煜儿!
一个深吸气,随着胸腔起伏,皇上吐出一口比韩朝恩还要悠长的浊气。
“爱卿起来说话,你忠言逆耳,朕又不是昏聩主上,连这点话也受不住,算什么明君。”抬手一挥,道。
韩朝恩重重磕头,“臣谢陛下不降罪之恩!”行礼过后,艰难起身。
待他落座,皇上命人给他重新续上热茶,道:“依你之见,这新帝该择何人?朕的九子?”
疑心深重如皇上,即便对韩朝恩百般信任,到底还是问出这样一句话。
如鹰的眼底,闪烁着不露痕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