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我们的故事让老外来说,我们也有自己的角度,是吧?比如那部《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假如我们希望从国内的角度来做这个戏,完全不必要借助《末代皇帝》的本子。
既然我们做《末代皇帝》,首先当然会有我们自己的,包括人艺一些创作哲学放进去,这很正常,毕竟是人艺出品。可是彻底地抛弃这种不同文化下的视角,以及这种视角之下,对故事的观察方式,我觉得不应该,也很浪费——通常我们听到近代现实主义经典话剧,往往都是灰色的,满脸皱纹的,凄苦的,凝重的,这样的一些印象。可是《末代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些,无论是在皇城里头,还是在津京租界,或者被软禁于东北,溥仪始终不是底层老百姓的样子,他是浮华的,我们必须从这种浮华当中去寻找和那个时代的共鸣点,而不是把它人为的,直接拉到我们熟悉的轨道上来。
穿着洋装戏服的溥仪,像祥子一样来面对生活,那不可想象,也是偷懒的行为。”
任鸣最终接受了季铭的想法——或许他认为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搅活人艺这潭水的小石子。
这个问题很重要的,重要到整个戏的表演基调,以及每一个演员的表演方向——就像现在,包括宋怡蓝盈盈她们,可能都要去重新找一找感觉了,以前的戏剧经验,并不能完全拿来用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季铭进门和出门的时候,大家对他态度变化,也可以说明这一点——一个能够左右整台戏基调的主演,那能顶的上半个导演来重视了。
而话剧导演,从来都是导演行当中最一言九鼎的。
之前所谓的名家风采,或许真真假假,但眼下对戏理丝丝入扣的分析和坚持,就堪称初露锋芒了。
……
9号季铭返校报道,然后立即请假。
陈老师眼睛眯成了一道线:“可以啊季铭,一个过年不见,胆子见长呀。”
“没有没有,见到您依然如路遇猛虎,两股颤颤。”季铭两个腿抖啊抖啊。
办公室里另一个老师听的好笑,是季铭他们班的形体老师:“你是说你们陈老师是个母老虎喽?”
“我就不爱听您这么说我们陈老师,过分。”
陈老师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一眼假单:“工作,什么工作,方便问啊?”
“去纽约,没办法,履行合同责任,不然要赔钱的,您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帅气,有才华,尊师重教,一丝不苟——就是有点穷。赔钱是万万做不到的。”
被他气笑了。
其实都大三下学期了,时间相对自由了不少,季铭一向又学的比较踏实,请假几天是完全没什么问题。陈老师多问这一句,也是知道他已经进组人艺了,多少有点希望他能够全身心地把《末代皇帝》做好。但想一想,对于季铭这样人气的演员来说,要求确实不太合理,季铭已经够不慕名利的了。
唰唰唰签了字:“早点回来。”
“好嘞,您不说我也会早点回来的,一天不见咱们的老师同学,我都吃不下饭。”
“……”
“可不是么,”形体老师又来拆开:“人纽约都是吃牛排、法式料理,吃什么饭啊。”
“您知道的可真多,好像很思慕外国的腐化生活啊。”
陈老师也是头疼:“赶紧走吧你,刚一开学就头疼。”
回宿舍跟室友打了个招呼,瞅着周鑫掐掉手里的烟头,那个假水晶盒子拆开的烟灰缸里头,已经有不少烟屁股了:“怎么?醉心艺术,沉迷烟草啊?”
周鑫胡茬也没剃,笑了一下:“什么艺术,你这就走?”
“嗯。”
“那你一路顺风。”
“哧,顺风不得掉下来啊。”季铭收了一下东西,摆摆手,唐凡在楼底等他,上车去载上杨如意和林冉,跟李宁的人汇合,一起飞向大洋彼岸,登机之前给今天参加淘汰赛选拔的初晴发了条微信。
“你牛逼的老公马上要上天了,这代表着啥,代表着你今天的表演牛逼上天了!冠军一定属于你,么么哒。”
轻松晋级正赛的初晴,看到这条微信,忍着笑:“你也加油。”
“我不用加油,我就是去耍帅的,注意看新闻,天空一声巨响,超模季铭马上登场。”
噗。
我不太紧张,不用这么耍宝帮我放松了。初晴心里默默道,却突然格外急切地想念起季铭来,这想念,热烈又缠绵,清新又欲念,她把琴弦抬起,《旋律》悱恻的音符从央音宿舍的窗口飘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