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是被压到底的弹簧,毫无预警地猛地被松开。
潜意识里,慕时欢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也有声音在告诉她要坚强一些,可压抑太久,一旦有了缺口,压根无法阻止。
“不是不是……”她猛地直摇头,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一样紧紧抓着男人,任由眼前模糊,她还是望着他,“他是……是为了救我死的,是绑架……流了很多血……妈妈她怪我……我欠慕家一条命……”
她的嗓音止不住地发颤,整个人脆弱无比,而这种脆弱,和生病时的她、委屈时的她完全不同,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刚刚洗脸,我……脑中闪过一点点模糊画面,我想看清楚,突然间就冒出了好多血,是爸爸的血……爸爸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的,是我……他死的时候……”
说话间,她泪眼朦胧。
厉憬衍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那不是真的,是假的,”手扣住她的半边脸,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强调,“慕时欢,那些都是假的,和你没关系,别自责,别怕。”
慕时欢仍是摇头。
她的潜意识里在否定一切,包括她自己。
呼吸逐渐粗重,眸色暗到了极致,再开腔时,厉憬衍嗓音沉了又沉,但更多的是温柔。
“很难过,是么?”
眼泪肆虐,慕时欢点头。
“那就哭吧,”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胸膛前按,厉憬衍沉声蛊惑,“哭出来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慕时欢,我陪着你。”
像是得到了救赎,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慕时欢低喃:“你陪着我……”
“是,陪着你,一直。”
起先是无声,慢慢的,哭声溢出,像是终于得到了释放,到最后,慕时欢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彻底沾湿厉憬衍胸前衣服。
而从始至终,她抓着他的手就不曾松开过。
甚至,越来越紧。
……
凌晨两点。
厉憬衍终于将哭累到没力气的慕时欢抱到了床上,想替她盖被子,奈何他的一只手被她紧拽着,怕弄醒她,他只能作罢。
他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她脸上始终没有移开。
另一只手抬起,想摸一摸她的脸,但最终作罢。
容修寒的电话便是在这时打来的。
看了眼熟睡的慕时欢,俯身,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而后小心翼翼掰开她的手指。
关上房门前,他最后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
电话早已自动挂断。
厉憬衍回拨,想着今晚慕时欢的崩溃以及从前种种异样,等容修寒接通后,他直接说:“我怀疑她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没头没尾,饶是容修寒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谁?”他下意识问。
“慕时欢。”
容修寒眉头微皱。
思忖两秒,他问:“你的判断。”
厉憬衍站在阳台外,烟瘾在这一刻犯了,习惯性地想要摸一根烟出来,想到里面熟睡的人,他最终收回了手。
“今晚她情绪有些崩溃,”他冷静地说,“说洗脸时看到了血,想起了一些她父亲慕景州的死,慕景州……不是死于飞机失事,是绑架,两年前她和慕景州一起被绑架,慕景州为了救她而死,流了满地的血,死在了她面前。”
喉间有些晦涩,他咽了咽喉,阖眼。
“她消失了两年,再出现性情大变,记忆障碍,容易想不起来事,几次发烧好得很慢……这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而且,当年她消失时恰好是慕景州真正死去前,我怀疑,当年的绑架她经历了什么……”
他停顿。
还有个怀疑没有说,那便是或许她所经历的更早,在她最开始被慕景州带回江城前,那时她便已心理创伤,失忆便是潜意识在逃避,而慕景州的死在她面前让她的病再次爆发。
如果是后者,那么……
和陆邺有关。
陆邺……
想到这个名字,戾气顿时染满眉目间。
但他克制了又克制。
极力压下胸腔处的肆意情绪,他冷静问:“修寒,你师妹……”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说这事,”回神,容修寒说,“我师妹刚发给我航班信息,她会提前一天到,也就是周四下午,你做好准备。”
周四下午……
还有四天。
厉憬衍薄唇紧抿,片刻后,他掀唇:“嗯。”
之后两边有短暂几秒的沉默。
末了,还是容修寒再次先开口:“憬衍……”
只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改成:“你安抚好她的心情,其他的交给我,我师妹那边你放心,今晚的情况我会先和她沟通。”
“憬衍,等你们回来。”
“嗯。”
……
通话结束,厉憬衍站在阳台外久久未动。
直到,门铃声响起。
他开门。
莫远站在门外。
“厉总,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