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皇后展眉笑道:“这个阿谢,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众命妇这才知道宫内有妃嫔有孕,纷纷上来祝贺。
沈令嘉是知道董妃那脾气的,什么照顾歌舞伎出身的谢贵人,恐怕是折辱了谢玉娘,害她动了胎气,结果撞到了宣夫人手里还差不多。她正要喝一口今年新下来的梨花白,却忽然瞥见向采冰下手位置空空的,登时一个机灵——那是施阿措!
她再看周围,施阿措的确不见了,一身的酒气顿时化作冷汗,从背后三万六千个毛孔里潺潺而下:施阿措在哪?她会不会牵扯进谢贵人与董妃的争端里去?
沈令嘉左右一望,班虎儿方才就被一个脸熟的小宫女叫走了,现在想想,那人该是长秋宫的粗使宫女,应当就是奉了皇后之命请班虎儿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了。董妃之父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学士,向来受郗法看重,董妃之母不是董学士正室,而是一个有品级、有封诰的正经良妾,这一回也跟着董宜人充了婢女份额进来瞧女儿,两人也都不在。
谢贵人之母本是教坊司妓女,其父也是教坊司伶人,因有个好女儿,如今夫妻两族都被脱了籍,为了面上好看,还授了一个从九品的将仕佐郎散阶,如今走出去也能被人称一声“谢公”与“谢孺人”了。前几日沈令嘉还曾听臧皇后捏着鼻子建议郗法,如果谢贵人生了皇子出来,为了皇子面上好看,不妨改授谢父谢母正五品奉议大夫与五品宜人之衔——即使那两个人不过是教坊司世奴出身。
这位谢孺人如今也不在。
沈令嘉觉得事情恐怕严重了。外命妇无诏是不能留在宫内超过一定时辰的,谢孺人不懂规矩也还罢了,董宜人名门出身,难道也不懂吗?出了这种两个外命妇同时不守宫规的丑闻,一定是谢贵人肚子里的龙胎出了问题,才搞得大家规矩也不顾了。
谢家人不过是教坊司贱奴,倒不必在意;可是董家人乃是朝廷命官、世族主枝,他们家要是咬死了要拿施阿措来顶董妃的缸儿,恐怕施阿措这个民人出身、毫无背景的低位嫔妃就真的危险了。
沈令嘉心如油煎,等到了大宴一散,便迅速退回坤宁宫后殿,她左右望望,这大殿规模极其宏伟,远不是明光宫能够比拟的,边缘游廊下有数间宫室,她静心思索:
谢贵人能够以卑贱之身得宠不衰,必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怀了孕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更能给她荣华富贵的了,因此她应当非常谨慎,躲在某一间与母亲相见的宫室里,并不乱走;
而董妃要与母亲说话,以她的位份必定是在第一好位置处;
施阿措既然受宣夫人看重,临时为她所差遣管理宴席琐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位卑,性格又怯懦,一定不敢在大路上横冲直撞,怕冒犯了外命妇们,因此应当是找人不那么多,却正大光明的小路走……
沈令嘉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打开了隐匿在雕梁画栋之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后是臧皇后身边的春水守在那里,露出惊讶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