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先帝怎么会忽然对我说这样的话呢?然后我就放出人马去查,果然查着了你在背着我动用御马监的那些小东西们,”她拉起常太后的手来,还是那么虚弱而慈爱地道:“你还瞒着我,不愿意叫我知道大郎又办了荒唐事而生气,是也不是?可是大郎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眼看着他越走越歪呢?”
她又咳了两声,这一回不等杨筝找个什么东西端过来,她就憋不住将暗红色的血吐在了衣服上。
郗法越发的慌了,连声喊道:“章继!章继呢?把随行太医都叫来,叫他们都过来!”戴凤跟头轱辘地奔出去催魏璐了。
孟太后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我说过一次了,就不怕再多说一次。我的儿,你听好了,你娘这一辈子只有三个心愿,你能叫你娘咽了气之后合上眼不?”
郗法仿佛又看到了父皇昭宗死之前的模样,他绝望地喊道:“母后,我全答应,您别走!”
孟太后枯瘦的双手死死地握着他的手,道:“第一件,你须时时刻刻敬畏社稷,一辈子都要兢兢业业,谨遵圣人之言治国理政,不得有丝毫松弛懈怠处,若有分毫懈怠,则——”她的眼睛里迸出来一丝骇人的亮光:“母后死后不得超生!”
郗法大哭道:“母后何苦如此!”
孟太后冷冷道:“你是我的儿子,我虽没生了你,也把你养在膝下二十几年,我知道你是怎么个宽厚仁爱而耳根子软的人,保不准今日在这里和我保证了要做个明君,回头就又被那起子小人贱妇迷惑着往邪路上去了。”
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一个小内监湿透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皇爷,太医院众人已经到了秋色亭了,魏爷爷使奴婢来先报个信儿。”
郗法大喜道:“那不是走了一半了么?”便转头对孟太后道:“母后别急,儿起誓:郗法此生当时时刻刻敬畏社稷,兢兢业业,谨遵圣人之言治国理政,无有丝毫松弛懈怠处。”
孟太后松了半口气,又道:“第二件,你须设计除了世家一系,重新扶植寒门,好令皇权不再受制于世家之手,如有必要,亦可多杀些人。”
郗法迟疑道:“母后,世家多少官宦子弟,本朝先祖数代也未能斩除他们,儿若要在本朝就将其连根除去,恐怕要杀的人就太多了,不是个仁德的意思。”
孟太后急道:“你懂什么!——国.朝数代先祖早就将他们的根基腐蚀尽了,只待时机成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重新将皇室的威严立起来而已,你要做的只不过是杀人罢了。你若今日一时心慈手软,世家便如春风野草之势,来日就要重新复生,教你的儿孙难过了!”
门外夹杂着浓重湿气的夜风吹进来,戴凤喘着气在天子脚下跪下:“皇爷,已经到了万年坡下了。”万年苑就在万年坡上。
郗法一咬牙,道:“儿起誓:尽郗法有生之年,当设计除了世家一系,重新扶植寒门,好令皇权不再受制于世家之手,如有必要,血流成河亦在所不惜。”
孟太后露出一缕欣慰的笑来:“还有第三件,”她拉起了臧皇后的手:“大郎,你看真娘如何?”
郗法疑惑道:“自然是极好的。”
孟太后道:“你看小大郎如何?”
郗法道:“大郎虽才七岁,却仁厚友爱,天资明敏,是极好的储君料子。”
孟太后正色道:“那你便记着了我的话:除非皇后无德,太子悖乱,否则不许改中宫与东宫之位!”
臧皇后合上眼,无声地流下泪来。
郗法惊道 :“真娘是儿的发妻,大郎是儿的长子,何至于此!”
孟太后冷笑道:“母爱子抱的故事,谁都听过。你又是个眷恋美色的人,母后实不放心你将来会不会学汉高祖那等行事,你答不答应?”
郗法道:“这有什么,儿答应就是”便起誓道:“除非皇后无德,太子悖乱,否则郗法绝不更改中宫与东宫之位!”
孟太后终于松了那口气,喜极而泣道:“我的儿,母后还有最后一件事。”
郗法听着院外脚步杂乱,慌忙道:“母后说就是,儿都应了。”
孟太后道:“你须保重自身,长命百岁,一生富贵无忧。”
郗法呆住了。
常太后的眼泪已经决了堤一样哗啦啦地止不住了。
郗法道:“母后……”
院外章继的声音响起:“臣太医院院使章继,率太医院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里孟太后已经合上了眼,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