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宫里的流言都只不过是毛毛雨, 那么沈令嘉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事情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胆敢叫孕妇忧心呢?
她自怀孕之后就越发惫懒, 不过五日往臧皇后那里一请安,臧皇后还要格外赐给她吃的玩的, 又加厚厚的坐垫椅袱,半点罪也受不着。旁的时候不过偶尔一陪郗法,闲来刺绣读书, 或者往永华宫去找施阿措闲聊, 都是从前没有过的闲散时光。
俞嬷嬷倒很欣赏她这样的做派:“婧娥就该这样,孕期呢,凭他什么大事,胆敢惊扰到有孕的妃嫔?您再忙了, 累着了皇嗣可怎么好?”
不过沈令嘉不会把这种话当真的,她倒是觉得俞嬷嬷是被孕期作妖的妃嫔们给吓怕了——当年谢玉娘有孕的时候,百般要份例还是好的, 更磨着郗法给她进了两阶位份,还拿着自己儿子与柔福长公主之子结的姻亲关系到处招摇;宣夫人更绝, 一边自己怀着孕,一边搞掉了一个嫔妃的胎。这两个人诚是孕期“忙碌”的典范了, 因此在常太后一系的人看来, 怀着孕就怀着孕,她老人家当年还生过三儿一女呢,也没有这么张扬啊, 你们这些年轻的妃嫔还是乖乖养着的好, 不要有那么多野心。
这一日, 沈令嘉正在读一本史书,素馨匆匆进来报道:“小主,上阳宫那边出事了。”
沈令嘉疑惑道:“班姐姐不就在上阳宫吗?怎么了?”
素馨道:“听人家说班小主与人斗气,将自己刺伤了呢!”
沈令嘉一惊,手里的书“啪嗒”一声就落了地,俞嬷嬷忙斥道:“你的规矩呢?当着小主的面就说这样打打杀杀的话!自己出去领罚去!”
此时素馨已被升做沈令嘉身边的二等宫女了,沈令嘉深知她们宫女子的“罚”往往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的,便道:“罚她在门口站一会子罢,别出去了,素馨也是我身边的人了,出去了丢人呢。”
俞嬷嬷本也不大要发作素馨,只是要给她长个记性,此时见沈令嘉也不生气,自然道:“小主的奴婢,自然是都听小主的。”
素馨逃过一劫,仍到内室门口去站着守门去了,沈令嘉便打发百合道:“素馨年轻不中用,连个事也打听不明白。班姐姐一贯稳重,怎么会和人斗气伤了自己?况且妃嫔自残是罪,她怎么敢公然扰乱宫规?你去仔仔细细地打听一遍,回来了学给我听——要是班姐姐真个不好了就赶紧回来报我,我得过去瞧瞧。”便叫管着自己钱匣子的李嬷嬷给百合拿一两银子,绞得碎碎的好使,又抓一把百十个大钱给她。
百合便领命去了,度着素馨的话想必也有几分真,此刻上阳宫只怕已经被皇爷那里派人围住了,须得想法子从别人那里打听消息。她便先在房里左右翻了翻,翻出来一对白水晶的耳坠子,那耳坠子的成色和大小是断然入不了沈令嘉的眼的,可是打发年轻的下人们足够了。
她便先往御膳房去塞了一二十个大钱,问一个相熟的太监小柳子:“还有点心不?”
那小柳子忙谄媚道:“是沈婧娥要用?姐姐少坐,我这就去报我师傅去……”
百合忙拉住了他:“并不是我们小主,是我一个妹子过生,我们几个说凑一桌席面给她呢,你将那玫瑰糖、松子糖、核桃酥、麦芽糖等小宫女儿们爱吃的包一包给我也就是了。”一边将两分银子给他:“这个你拿着。”
小柳子不意沈婧娥面前的红人找自己办事还能给钱,忙笑道:“姐姐忒客气了!”便将前一回不知道哪个宫里摆酒席剩下的点心果子包了一大包给百合:“姐姐若要给钱,那可就是臊死我了,姐姐这样的好品格儿,又是婧娥小主面前的红人,但凡得了闲略与沈小主提一嘴弟弟,弟弟就受用不尽了!”一面将那两分银子又还回来。
百合哪里肯轻轻松松叫这小子攀上,接了糖,却一拂袖,将那两分银子又推回去:“得了,我还有事儿,记着你的好了,这钱你拿着就是。”也不管小柳子在身后千求万恳,自袖了酥糖去了。
她到上阳宫外还有几百步的时候便住了脚,瞧着上阳宫里太医、侍卫来来往往,想是皇爷被惊动了,连宫门外都有不少侍卫巡逻。她便转到隔壁昭阳宫那里去,昭阳宫罗婕妤一贯好性儿,她也曾与罗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称姊道妹,便随手拽了个小宫女,给她一把糖:“我找你们沉鱼姐姐有事儿,你替我叫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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