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欠条也不能够作数的。”
吕文则道:“哪里有那么简单?人家有钱有势,又拿着你欠了钱的条子,或者拿着你们家的儿女作挟,那些个普通种地人家哪里有办法?还不是乖乖地做了人家的家养奴才了?”
沈令嘉不知道吕文则与她这样交浅言深,究竟是一时闲来无事与她说几句闲话,还是真的想要她为此做些有益于国的大事,便试探道:“我还是头一回知道这样的事,可恨地方上官员与豪门勾结,危害了皇爷的江山基业——其实皇爷与朝堂上诸公都熟读经史,想来是有办法的,像前年八月里皇爷还办了山西几家勋贵呢,想来就是为了他们触犯国法、死有余辜的事了——娘娘不必这样忧心的。”
吕妃却不答话,只道:“勋贵就算完了么?勋贵也不过是跟着本朝太.祖高皇帝发家的一群泥腿子罢了,真正能收拢起多少田土银钱来?要说国之蠹虫,还要算前朝那些个家谱也好有几百年的世家。世家世代官宦,一代一代的不知有多少名下可以免税的田产家业,慢慢的积攒起来,在乡中成一大势力,渐渐地勾结本地官员小吏,成了一大心腹之患,将那些个隐田隐户的勾当都做起来,这岂不可恨呢?”
她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咱们后宫妇人,原不该议论这些个大事的,只是皇爷的江山要紧,咱们又是一身一体俱属皇爷的,不过白忧心几句罢了。”
沈令嘉深觉这几句话有理,只是身边还带着一个方玉箫,不好多说,只道:“娘娘说得是。”心里却认定了这个吕文则是心怀天下的妇人,与旁的人都不一样的。
吕文则又请她们用了甘泉宫小厨房里新造的点心甜汤,沈令嘉与方玉箫都再四赞了,看日头西斜,又有别的宫室的人来拜见吕妃,便都告退了。
待走到了兰林殿外,仍是石兰送她们出宫去,沈令嘉却忽然疑惑道:“怎地不见左边蕙草殿马答应与右边合欢殿苗更衣?我记着从前我宫里因病出去的一个丁家人子也在后头秋棠殿静养,不知丁家人子还好不?”
石兰道:“马、苗二位小主都是极好的人,因瞧着咱们娘娘才进了宫来,嫁妆入库还没完,便自告奋勇在后头帮着费嬷嬷入库哩。至于丁家人子,她老人家的身子一向不大好的,咱们娘娘进宫来之后也看出来了,就给她格外多加了三分份例,都是从咱们娘娘自己的份例里出的,今儿也不曾叫她到前头来陪客,只是让她在后殿里静养罢了。”
丁氏究竟有没有病,沈令嘉比谁都清楚,见说吕文则把她扔在后殿里不管,还给她格外加厚了份例,知道这就算是厚道的人了,便好意道:“丁姐姐是个潜邸时候的老人,却并没有娘娘那样善察明断,些少不那么周全的地方,娘娘自己瞧着安排了之后,寻个空儿禀主子娘娘一声就是了——主子娘娘也是知道丁姐姐向来身子不好的缘由的。”
石兰把这七拐八弯的话听明白了记在肚子里,便笑着谢道:“到底是良训厚道人,良训放心,既然丁小主是潜邸旧人,又是良训那里出来的,咱们娘娘必定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叫她受半点苦楚。”
方玉箫早听说荀妙真所住的地方从前是个家人子,八百年前就把这陈年旧账打听清楚了,此时见沈令嘉与石兰笑呵呵地安排了丁氏,更加倍殷勤道:“虽是八月里,到底日头也不小,良训身子沉重,还是快回驷上去罢。横竖咱们往后都是邻居,还有得是见面的时候呢。”
石兰忙笑道:“是奴婢的不是了,竟叫良训在大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便与百合合力服侍了沈令嘉上了驷,又行了一礼回去了。
沈令嘉靠在身后百合身上,乏力道:“昨儿夜里闹了那半宿,今儿又与她说了一过晌午的话,可累死我了。”
百合笑道:“吕妃娘娘好大的见识,前头她老说的东西奴婢虽没听过,也还能够明白;到后头那些个东西就慢慢地连听也听不懂了。还是小主聪明,竟与她老说了那么一大篇子话。”
沈令嘉叹道:“你懂得什么!——像她那样见识多得超过了世人的女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我也跟不上她那些个心思,只好往后再看罢了。若有不对的地方还得去找主子娘娘管束她,有这么个邻居,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能不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