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施阿措都不敢多话。
谢才人则不然,她自教坊司歌姬一直做到六品的才人,非极宠不可得,向来是在皇爷面前肆意惯了的,因笑道:“小施之美貌,六宫难寻,这也罢了,原是比不了的。妾难道不比阿沈美艳?贵妃怎说她美,难道妾就不美了不成?”
曹贵妃一撇嘴儿:“玉娘是最可恨的,总要来与我抬杠,你这样皮粗肉老牙尖嘴利,怎如新人鲜嫩妩媚?”谢才人闺名玉娘。
谢才人待要再回嘴,郗法笑道:“罢,罢,罢,你们两个拌嘴,倒拿阿措与令嘉作筏子,回头闹大了去找你们主子娘娘评理,你们娘娘又要说:‘芙蓉蔷薇,难分高下。’你们就都得了意,到时候又要说朕不会说话,勒掯着朕赏你们东西!”
曹贵妃与谢才人都讨饶道:“原不敢望皇爷的赏,只求皇爷别说妾们老丑嫉妒也就知足了。”众嫔妃捧场,纷纷笑了起来。
臧皇后笑着摇一摇头:“皇爷既然怜惜内库,就妾来赏吧——春水,”她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宫女微微一福身,“开我库房,拿四样东西:一样仙人楼阁的白玉八宝簪、一样上回交州进贡来的蓝宝镶的金戒指,一样玛瑙石榴冠,一样珊瑚手钏。”那个大宫女跪下叩了头,脚步轻巧退下了。
施阿措与沈令嘉一直到这时才敢入座。
沈令嘉又轻又快地喘了几口粗气,觑着没人看时取一张手帕将额上细汗按了,她与施阿措的座位相隔甚远,此时上手是潜邸旧人,采女班虎儿。班虎儿原本是京郊民人,家里世代务农,只因她母亲一口气生了七男一女,远近闻名,县里选秀的时候就七哄八哄将班虎儿哄了来,她本人也诚恳老实,有多子相。先帝大约是想着“明君好德不好色”,为生育故将她赐给了今上,可是班采女生得实在是相貌普通,五官并无可取之处,因此多年不受宠。不过她脾气温和,资历又深,因此在宫里人缘不错,等闲没人招惹。
班采女笑道:“你别怕,贵妃与才人不过与皇爷玩笑几句罢了,你别当真,一会儿主子娘娘还赏你呢。”
沈令嘉吃了一惊:“主子娘娘还赏我?”
班采女喝了口茶,拈起一枚蜜饯送进嘴里:“贵妃与才人的玩笑委屈了你,那就要安抚你,为什么不赏?”她笑了起来,脸颊圆圆的,眼睛又细又长,虽然并不美丽,却自有一种温和可亲的气派,“娘娘是最公正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去,你呀,以后就知道啦。”
她又伸手点了点沈令嘉的手钏:“你这身衣裳原是光辉灿烂的,如何倒配了漆器?一看就看出不好了,主子娘娘那珊瑚手钏就是给你的。”
沈令嘉的脸红了:“我本来说要找个宝石手镯来配衣裳,不想没有……合适的,这一对漆的也勉强算新奇有趣了,谁知道……姐姐,你们都看出来了吗?”
班虎儿却没笑她:“看出来又怎样?刚进宫来,家底子薄,都是这样的,没人笑话你。过几年赏赐多了就好了,你别钻牛角尖,主子娘娘就是要周全你才赏你呢。”
沈令嘉红着脸点点头:“我一会儿好好谢谢娘娘。”
先帝自然求之不得,不光高价卖给他一群养在钦天监僧道司吃闲饭的牛鼻子与秃驴,还送了一大车不知道是铅还是汞的炼丹原料,就这么吃了几年仙丹,竟将个身体健壮、常年骑马打猎的老男人给吃死了。
老国主身后又没个亲儿子,兄弟们就开始闹叛乱,谁料到汉家皇帝心里头这样爱重女婿,为他发了大军去打北狄各部,硬将斛律珣扶上了国主之位。
这斛律珣倒也争气,二十郎当岁的青年人,居然也仗着天朝兵马收服了一众叔伯与堂表兄弟们,他母亲本是被北狄掳掠、后来思乡而死的边塞读书人家小姐,妻子又是天朝公主,北狄的父亲与兄弟待他又颇刻薄寡恩,斛律珣虽然姓还是姓北狄的姓氏,实际上行动语言都是汉家模样了。柔福长公主真正运气好,十五岁出嫁时,亲爹死了要守孝;十八岁守完了孝时,斛律珣已经将北狄国内清扫一新,专迎公主出降。像这样的“抚番”,与在中原大臣家里出降也不差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