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暗,西落得光辉撒在屋里,有些模糊了模样,但那身影黛玉怎么会认错,是父亲。
“父亲!”黛玉的声音带上了沙哑,泪水落下。
林海几步走到她身边,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玉儿乖,怎么了,和爹爹说可好?”
黛玉的小手紧紧的搂着林海不松,偎在他的怀里,是爹爹,爹爹还活着,这是真的,真的!黛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的一生风霜相逼,她泪落无数,但只有这一刻是真的发泄到了极致。“爹爹,爹爹……”
“玉儿,玉儿,乖,爹爹在,不要哭,有爹爹在。”林海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唤心疼不已。
黛玉却似要将所有的气都发泄出来,吐血而亡,再睁眼回到幼年时,虽看到了记忆里多出来的兄长,但那一切都不真切,唯有此刻,亲生的父亲就在这里,抱着她,能够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雨。
“莫哭,莫哭,乖乖玉儿,爹爹在,爹爹陪着玉儿。”林海轻抚着女儿的背,轻轻的哄着,眉眼间皆是温和,看不出半点封疆大吏的威名,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疼爱女儿的父亲。
黛玉这一哭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她本就体弱,哭了这小半会,倘若不是意志坚定非真的孩童,早就倒下了,饶是如此也是一脸惨白,林海立时就要请大夫,却被黛玉拦住了“爹爹,玉儿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此刻她不去想前世今生,只靠着父亲寻求守护。
林海见此也不再强求,只配合着黛玉侧着身,让她靠的更舒服些,黛玉在这安宁的气息下闭上了眼,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林海轻轻的把女儿放平,手指擦过女儿哭肿的眼,一丝疑惑从眼底闪过,随即化作了心疼。“老爷,让我给姑娘擦擦脸吧!”早有丫鬟捧了热水进来,林海并不看她,只伸手示意她将帕子递过来。
黛玉在沉睡中似乎感觉到什么,林海放轻了动作,低声哄了几句,才又展颜睡去。
“老爷,这里有我们看着,您放心吧!”替黛玉洗了脸,林海起身,王嬷嬷忙道。
林海看了看床榻上的女儿微皱眉,想了想吩咐道:“去前门传话,让林安把我书房里的公务送进来。”
“老爷,这不合适!”王嬷嬷听到林海要在这里办公务劝道。
林海摇摇头,“玉儿情况不好,只怕夜里会梦魇,我不守着不放心。”又补充了句“玉儿还小,只此一次,以后不会。”
王嬷嬷也心疼黛玉,听了这话自然不再劝,夫人不在,以后姑娘也就指着老爷,老爷疼姑娘那是好事,就算以后老爷再娶,想必也不会苛待了姑娘。
不提王嬷嬷的心思,只说下人们很快就收拾出了桌子,点了蜡烛,林海伏案处理公务,还有几分心思注意着帷帐内的女儿。
黛玉在沉睡中,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她难得睡得如此舒服,待要不理,那哭声却越来越近,几乎在耳畔,是何人这般喧闹,她猛地睁开眼却见床榻边围了一圈的人,皆是熟悉的面孔,这是怎么了?她伸手,那手却穿过了她们,她起身下床,众人皆视若无睹,回身看去,却见床上躺着的不是她是谁,她猛地惊醒。
“不,不,……不要了,……木石前盟不要了……,宝玉,外祖母……”
林瑜摸不清父亲的意思,但是他到底不是软弱的人,不会因为父亲的一点喜怒就改变主意,若真是这样那父亲只会更失望。
“是,孩儿想得很清楚,求父亲成全!”林瑜起身跪在了父亲身前,表达他的决心。
林海没有叫起,只看了他一会道:“林家多年前就转入文官系列,自来文武虽不说不睦,却也素来分列两边,你若从文,有为父和你先生,他日前程可期,当若走武科之路,不提你能不能得中,将来舍父别亲远去边关,生死难测,若有一日马革裹尸还,你要为父和玉儿怎么办?你想清楚了吗?”
林海一字一句的话敲进林瑜的心里,他有些慌乱,他没想过那么远,他好武,愿征战沙场,但却没想过有一日他战死沙场,父亲和妹妹该如何,那太遥远了,有心反驳,但想到姑祖母,姑祖父和表叔不就是战死吗?沙场无情,谁也不敢说绝对。
林海没有马上逼问,而是冷眼瞧了一会儿才道:“你可想清楚再来回答!”说完就走了,留下林瑜一个人跪在书房内。
黛玉听到的时候林瑜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她轻咬唇,眼中透露出挣扎。
书房里,林瑜还是笔直的跪着,额头有一层汗水,双膝有些疼,虽已立夏,但江南湿气重,只觉膝盖处极凉,身上却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