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和忍冬,树梢则由钟若瑜,五人密切配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所有的嫩芽一扫而光,采了约二三十斤鲜茶。
接下来是制茶,手工制茶,靠的是一双手,一口锅,手贴着锅炒茶,来回反复翻炒,炒青出锅后立刻取来簸箕适度揉 捻,最后是烘干。仔细算来,采茶、制茶前后共花了七八日。
既然花费了这许多功夫和精力,渔舟自然不希望他们牛嚼牡丹,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于是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邀四人品茶,先简单地讲解了绿茶、红茶、花茶、青茶、黄茶、白茶、黑茶之分,什么茶用多高温度的水,沏、冲、泡、煮,以及泡茶所用的茶壶、茶海、茶盘、茶托、茶荷、茶针、茶匙、茶拨、茶夹、茶漏等器具。
时人从不知泡茶竟然有如此多的讲究,连见多识广的西门先生也赞叹不已,四人拉长了耳朵,眼不错珠地盯着渔舟。
有了这番铺垫后,渔舟搬来器皿,点了檀香,净了手,开始沏茶,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敬茶有条不紊,每做一个步骤讲解一番,神色肃穆,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条索细瘦,身骨较轻的芽叶在随着冲泡的茶水上下沉浮,犹如旗枪林立,最后朵朵盛开,在茶水中亭亭玉立,犹如婀娜多姿的少女。茶汤此时也徐徐展色,逐渐由浅入深。清风过处,茶香扑鼻,香远益清,令人心旷神怡。
渔舟摇着手中的清茗,最后讲到品茶:“品茶说起来倒也不是很难,就是十二个字:观其形,闻其香,赏其舞,品其味。做起来却又不是那么简单,所谓观其形,观的是茶叶的干湿、茶叶入水后是否完整,叶面是否伸展等;所谓闻其香,闻的是干茶叶的香气、冲泡时的香气、入口后的香气;所谓赏其舞,赏的是沏茶整个过程中一气呵成的动作、茶器的把玩;所谓品其味,品的是茶汤入口后的味道,汤味有甘苦、轻重、厚薄之分,有老嫩、软硬之别,有滑利艰涩之辨。入口轻、触舌软、过喉嫩、口角滑、留舌厚、后味甘,轻、甘、滑、软、嫩、厚称为茶汤六味,六味俱足者为上品。我倒是觉得,茶无定味,适者为珍。”
“我们今日杯中所盛为高山茶,诸位试试吧。”她轻笑道
忍冬年幼,也最没耐心,早就听得口干舌燥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呷了呷嘴,尤觉不解渴,索性换了大碗,将一整壶都倒了进去,咕咚咕咚地灌入了腹中,最后抹了抹嘴,吐出两个字:“好喝!”
渔舟看得直摇头,笑骂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俗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你吃这一壶便成什么了?”
忍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感觉如何?”渔舟转而看向另外三人。
“香气清爽,好似略带点儿腥味,满口润甜,几乎苦涩味。”忍冬拘谨地应道,神情有些忐忑。
“小小年纪能品出这些,已经极不容易了。”渔舟赞许道。
“口感清香,顺口回甘,极其绵长持久,别有一股浑厚的韵味,喉韵无穷,回味无穷!”钟若瑜笑叹,“原来,那么多年的茶师兄都白饮了,也难怪当初在鹧鸪山你会露出那般嫌弃的神色。”
渔舟笑而不语,抬首望向西门先生,怀着几分期待,几分好奇。
品茶如品酒,人生际遇不同,心境不同,品出来的味道也不尽相同。
西门先生低呷了一口,微微垂目,少顷缓缓言道:“香气清幽深长,气韵流动鲜活,二者俱蕴藏于茶汤中,不动声色,不露圭角,如贤圣处世,淡然自足,宠辱皆忘。”
渔舟狡黠地笑道:“如此,我这番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了。”
“初次见你,感觉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后来相识相知,又觉得你早慧;如今再看,只觉得你深藏不露,顿时明悟为何先生要你不要我了。”钟若瑜调侃道。
“臭小子,你还太年轻。不随波逐流,不媚世俗,顺其自然,率性而为,是为大俗大雅。”西门先生乐呵呵地应道。
“一盏茶而已,哪值得你们说这么多的道理。”渔舟微笑道,“师兄有这个闲情逸致磨嘴皮子,还不若想想怎样让这杯中之物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呢。”
钟若瑜怦然心动,两眼发光,迟疑地道:“师妹,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何不可?”渔舟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