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落尽,扶 桑花开,随着炎炎夏日的到来,端午也不期而至。
远去的风,化雨的云 ,都无法停留,可总有人停在原地,倔强地不肯离去。
斑驳的记忆 ,染碎了相思的天,无所遁形,无计消除,体内堆积的乏困都在思念的路上,虚与实的徘徊犹疑,疼痛和寂寞的煎熬,落字成殇,风情万种的诗句,贿赂一个苍白的想象,过往的一切依然茂盛地生长。
宣府没有没有女主子,也没有舞榭歌台。京中谁人都知道刑部主事惹不得,别看他官职小,可谁家没几个不肖子孙,倘若惹他不高兴了,落到他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京中的人还知道,宣府的主子是个性情孤僻的怪人,从不结党营私,即便是与自己的恩师东陵太傅关系也很淡漠,除了宫宴,谁府上的宴饮都不参加,有时甚至连宫宴都抱病不出,这次龙舟赛也不例外。
燕京一年一度的龙舟赛,圣上亲自登台,文武百官随行,与万民同乐。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然而,热闹是别人的,宣府沉寂得一如既往。
八角凉亭中立着一少年,正在挥笔作画,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 流自在,优雅贵气。
素白的绢帛上左半边画着一位看不清容颜的青衫女子,正侧着身子慵懒地浅睡,调皮的长发从竹椅的缝隙中溜了下去,脚畔蹲着一只圆滚滚的鱼鹰,脑袋低垂,正眯着眼睛打盹,和它主子一样惬意。
少年忽而停笔,闭上眸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往绢帛上摸去,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不由苦笑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何在梦中也抓不住你?”
说完,捂着嘴重重地咳了起来,清晨是在梦园醒来的,薄露湿衫,近处鱼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远处东方欲晓,鸡啼几重。
他清楚地记得昨夜去故园小坐了半个时辰,随后郁郁寡欢地回了主院歇下,梦中见到她与别人双宿双飞,循着她的背影追去,一追却追到了梦园,清梦了无痕,独留他一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茯苓先生开了药,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也知道这是心病,相思成疾,药石枉顾。听说师母得了癔症,总是四处寻找自己的女儿。再过几年,兴许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吧。
茯苓先生还说这世上有一种叫做“忘忧草”的好东西,服下后,一梦解百忧。
那些与她一同经历的生动过往,他怎么舍得忘却,又怎么舍得割舍?他宁愿就这样痛着,怨着,也惦念着。
他收了这些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心思,蘸满墨汁,在留白处的绢帛上挥洒,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蹲下 身子,搂着浅眠的青衫少女拥吻,眼角的朱砂痣娇艳欲滴,那正是他自己的模样,勾画了了,跃然纸上。
“瞧,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他握紧绢帛,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浅淡而又满足的微笑,眼眸深处的苍凉却出卖了他的孤寂与痛苦。
“公子,沈公子前来拜访。”白芷快步进入亭中,低头恭谨地言道,绢帛上所画的人,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梦园的小书房中一半是渔舟曾经看过的话本子,另一半是她的画像,宣竹进去一坐就是半晌。那几乎成了宣府的禁 地,谁也不敢轻易进入。
“让他走吧,我谁都不见。”宣竹淡淡地道,目光依然停留在画卷中的青衫上,“唔,他们仨还在书房对账麽?”
“是的,紫苏、当归、忍冬都在书房查账呢。”白芷应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他们,倘若遇到了夫人,记得请她回来。倘若……倘若夫人不愿意回来,也不可失礼。倘若夫人要使银子,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要多少,都给她。明明她都不要我了,我还是怕她过得不好。白芷,你说,爷是不是真的傻?”宣竹抚着眼角的朱砂痣自嘲道。
白芷哽咽道:“公子只是太想夫人了。”
自渔舟走后,她的名讳也成了禁忌,即便亲近如白芷等贴身小厮也只敢称夫人。
“是啊,真是太想她了。那么多年的磨难,我全都忘了,唯独记得她清浅的眉眼,历久弥新。”他垂眸低语,“她跟着我两年多,真正朝夕相对的日子却屈指可数,我总以为余生还很长……”
“公子也别太担心了,夫人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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