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推门进来的勒奔听得床边压低了的咳嗽声,忙快步上前,将床边放着的药取了递给他服下。
“武方城里有动静了?”肃和的声音沉哑,面容枯瘦,独那一双眼还闪着森冷清亮的光,仿佛暗中蛰伏的孤狼。
“依旧是两军对峙的局面,只是刚刚有人来报,她出城了。”
“这个时候出城,是去逃命吗?”眯了眯眼,倒也没有马上下令去追,肃和靠在床头,“她来此是为了了结此事,怎么会在这最后关头突然离开?”
“他们午后骑马出城,一路往东去,身边有高手,想来是要回帝都去了,要将他们拦下吗?”他们千里追踪到此,武方城外的战事一触即发,若是此番再不拦截,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去将她请来。”眼看勒奔领命离去,踏出房门前,肃和又唤住了他,“尽量不要动手,我们已经经不起任何折损。”
勒奔有几分迟疑,却也还是领命作礼,退了下去。
刚策马进得旭止城,就被几个黑衣束发的男子拦住。
来人皆一身黑衣,腰悬长剑,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堪堪挡了三人的去路,惹得往来的百姓上前围观。
这些时日武方城有战事,旭止城与之隔了数里,百姓们早见多了这般形色匆匆策马疾驰的人,而对于这样的拦截,也没什么惊慌之态,也不害怕,只站得远远看热闹。
“勒奔将军倒是胆大,光天化日,都不蒙个脸就出来劫道了。”御风与池光已经按剑,夏初瑶却抬手阻止了他们,翻身下马,笑看着为首的清俊男子。
“夏将军说笑了,我们是奉了主上之命,来请夏将军去叙旧的。”上一次在故洗城,她还镇静掩饰身份,如今倒是十分敞亮,勒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人,“就在前面酒楼,不知将军可否赏脸?”
“他费尽心机,只是想请我叙旧?”夏初瑶没动,皱眉看了看勒奔指的方向。她还记得当初在故洗城里堵截她的人说的那句“有债必偿”,虽然她此行为的就是引出肃和,可现在他这般光明正大的邀请,倒让她有几分迟疑了。
“主上说,当年的事情,你欠他一个解释。这本是你与他之间的私怨,没必要将那么多无辜牵涉其中,若是将军配合,可以给大家省下很多麻烦。”勒奔仰头轻轻扫了一眼四周,他知道除却跟着她的两个护卫,暗处也还有人。只不过,夏初瑶的人多,他们带的也不少,若非肃和不让他动手,他倒也不想在这里与她浪费口舌。
当初因为她的关系,主上带了整个格罗部替他们争夺夜来国。若无他们相助,单凭晋国的那些将士,怎么可能轻易破城。
她说愿嫁给主上,他们便都将她当做自己人,去帮主上打这份聘礼。却不想,国刚破,晋国人便顿时翻脸。趁其不备偷袭他们不说,他们还杀了主上唯一的弟弟,在主上那张脸上留下了那么一道疤痕。
这几年来,不仅是主上,他们这些部下都心有不甘,几次寻仇,都被她逃脱。好不容易听得她战死沙场,心中那口怨气终于平复了几许,转头却又听说她居然死而复生了。
勒奔实在想不明白,这般背信弃义的女人,为何还能得上天如此眷顾?
“既然只是许久,便请将军前面带路吧。”夏初瑶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错,如今这件事已经牵涉颇多,她既然有这个机会,也该去见他,将当年的旧怨和现在的新仇一并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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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嗅到扑鼻的药味时,夏初瑶步子微顿,即便是先前听说了肃和身患重症的消息,眼下亲眼看到了,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印象里那个伟岸健壮,甚至可以手撕恶狼的格罗部主君,如今着了一身暗青描金边的长衫,头束玉冠,瘦削的身形叫他的身影看起来不过是个身材高挑的读书人。
他坐在桌边,听得门响,抬眼望过来,白玉面具下一双青碧色的眼眸清亮,声音暗哑,带着无力的笑意:“先前听说国公府的三夫人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这张脸,倒的确比从前的你强很多。”
虽然很想问问他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可眼下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夏初瑶也只是抿唇不言,站在几步开外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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