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边界处,最后不得不暂且撤离。
虽没能抓到芳宜,可却不算无功而返,因为这一回他却能肯定前朝荀氏皇室势力已经融入了东狄王室内部。
他回过头去,看着自知道自己被芳宜出卖当作替死鬼后便满脸颓败、双目无神,再没有曾经那德高望重仙风道骨模样的玄清,脸上顿时一片杀气。
“本将军到底该叫你玄清道长呢,还是空无道长?”
本是神情呆滞闭口不言的玄清听到‘空无’二字时脸色大变,惊骇地望过来,嗓音沙哑:“你如何会得知空无?”
贺绍廷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冷笑着又道:“紫阳道人德高望重,素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怀,不曾想死后却被恶徒累及名声。”
玄清的镇定终于再也维持不了,脸色惨白,双唇微微抖动着,似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很想说自己并不是什么空无道长,更不认识什么紫阳道人,可那是他此生唯一净土,教他如何舍得否认!
贺绍廷却没有心思与他说些有的没的,阴沉着脸又问:“当年你是如何与前朝余孽芳宜等人勾结,杀害怀平县许伯儒一家,夺其女儿,后来又如何将其活埋,作妖法欲移魂续命。这些年又假作云游之名在外与芳宜、伍英娘合谋所犯罪行一一如实道来!”
问出这些时,他并不认为对方一定会合作从实招来,故而一早便准备了大刑。对此等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的恶徒,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哪里想到玄清自从听到‘紫阳道人’和‘空无’几个字时,心神却已大乱,又因被芳宜出卖而万念俱灰,竟是知无不言。
虽然早就许伯儒一案真相调查得七七八作,可如今从玄清口中得到证实,贺绍廷还是气得脸色铁青,死死地握着拳头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原以为是天不绝人路,竟意外教贫道得知,唐大人小女儿的生辰八字,与许家小女儿汀若竟是十分契合”
“什么唐大人?哪个唐大人的小女儿?”贺绍廷大骇,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彼时的安平县令唐松年唐大人。唐大人之女因是早产之故,身子骨有些弱,唐老夫人为着孙女儿的平安,便求到了贫道头上。”玄清已经恢复了平静,嗓音不疾不徐,仿佛说着的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是宝丫,竟是宝丫!他们欲拘的生魂竟然是宝丫的!贺绍廷浑身不停颤抖,猛地暴喝一声,突然冲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直打得他重重地撞到墙上,又反弹重摔在地上。
他一阵气血翻滚,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两眼一黑,顿时便昏了过去。
候在门外的范广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一看,见自家将军竟然抓着昏迷倒地的玄清衣襟,手握拳头就要打下去,顿时大惊,连忙上前阻止:“将军不可,要打要杀总得先审问个清楚明白!”
贺绍廷只觉得心口有一团怒火在不停地燃烧,又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心,教他又酸又痛。
“拿水来把他泼醒!”他把拳头握了松,松了再攥紧,如此几个来回,才勉强压着那越烧越旺的怒火,用力甩开玄清,沉声吩咐。
范广连忙让人准备。
玄清被冷水泼醒,身上更是一阵阵剧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碎裂了一般。他重重地咳了几声,又咳出几口鲜血。
“后来呢?你们便利用唐老夫人对你的信任,设下毒计欲拘她孙女儿的魂?”他听到那位年轻将军饱含着杀气的阴狠声音。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喘息几口,可不知牵动了伤口何处,痛得他额冒冷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是,是的。”
他急喘几口,挣扎着爬起,背靠着墙壁坐好。
“我将拘魂符假作平安符交给唐老夫人,知道她必定会将此符放在小姑娘身上,再在秘道设下锁魂阵,拘住许家小姑娘魂魄不让她离体。”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可惜最终却还是失败了。这原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本就是逆天而行”
说到此处,他又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那番作法失败,他的修为已经毁去十之七八,身体更是遭受重创,以致不得不闭关调养。
可修为被毁已无恢复之可能,身体遭损亦是如此。这一切都是他强行逆天改命所得报应,事前便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好怨怪的。
“也因为作法失败,本就是命悬一线的许家小姑娘更是危矣。可是庆平她们却不肯死心”
“庆平?芳宜便是前朝的庆平公主?”贺绍廷冷着脸问。
“是,她便是庆平公主,当年代替她死去的不过是她的贴身宫女。”玄清低低地道。
“后来呢?她不甘心作法失败,那你又是如何做的?”贺绍廷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死心,可见对那许汀若的命格是十分相信。
“先师曾有一灵玉法器留下,若贫道以命作抵,倾力一试,或能再有机会。只可惜”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灵玉被唐小姑娘砸落污水当中,灵力尽失,再无作用。或许这便是天意,也是上天的示警。”
那一刻,他便知道荀氏确是气数已尽,再无起复之可能,可惜他被心中执念所蒙蔽,醒悟得太晚,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贺绍廷死命地咬紧牙关,双目通红,额上青筋频频跳动,身上更是弥漫着骇人的杀意。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若不是小姑娘娇纵淘气,若不是
他不敢再想像下去,只知道就只差那么一点,这世上就再没有那个蔫坏的小丫头,也没有那个轻易撩拨得他夜不能寐的姑娘。
“你假作云游的这十几年,便是一直帮着那芳宜做事?”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
玄清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上下亦是一阵阵痛,险些连坐都要坐不稳了。
“不,不是,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再和她的人接触过,直到去年在通州城意外遇到被官兵追捕的她。”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此处,头一歪,竟是再度昏厥了过去。
范广上前一探他的脉搏:“将军放心,人还活着。”
话音刚落,便见贺绍廷转身大步离开。片刻之后,他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轰隆’的巨响,似是什么倒塌了一般。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必是自家将军在宣泄怒火。
贺绍廷满腹怒火无处发泄,随手拔出一旁护卫的长刀,在空旷的院里乱舞一通,末了重重一拳击在矮墙上。
本就破破败败摇摇欲坠的矮墙,如何承受得住他盛怒之下倾力砸来的一拳,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贺绍廷喘着粗气,满腹怒火却没有因此而平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只要那个人好好地活着,再坏些、再淘气些、再让人操心些也没有什么要紧。
一直以来她的种种奇怪行为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必是一早便查到了此事,知道自己小时候曾被如此恶毒地算计过,故而才会不释一切代价对付芳宜玄清这些人,也会对他们之事知道得那般多。
返回安平县的一路上,他借着审问之名,将准备的刑具一一用到玄清身上,面容冷漠地看着他由开始的惨叫连连,渐渐变得连痛呼都叫不出声。
“将军,都受了这般多刑都没有再招出什么,想来云游的那十几年,他当真是没有再参与前朝余孽的那些事。”范广见他伤痕累累,却是再招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迟疑片刻才低声道。
贺绍廷上前几步,踢了地上不知昏厥了多少回的玄清一脚,到底也怕他受不了酷刑先死了,这才不得不下令停止用刑,又让人请来大夫草草替他医治,务必暂且保住他一命以待圣裁。
对抓捕玄清之后所做的一系列事,他自然没有让唐筠瑶知道。
贺绍廷押着玄清归来的当日,唐筠瑶便寻了个理由去见他,为的是先探听一下朝廷欲对玄清的处置,亦是想探听一番玄清可有招供,并且招认了什么。
哪想到她才刚进门便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先是一怔,而后便露出了浅浅的欢喜笑容,温顺地伏在那厚实的胸膛上,促狭地问:“廷哥儿这是想我了么?”
本以为性子内敛的某人必定又会含糊过去,不曾想竟听到他低低地回答:“想了,很想很想,一路上都在想,想早些回来见你,想一直和你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宝丫,我很想你!”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渴望,轻轻捏着她的下颌,低下头覆上那因惊讶而微张着的如花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