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芳儿看着眼前祖孙三个温情浓郁的场景,并不能感同身受。这一双旧得发灰并破了洞的舞蹈鞋,是不会让她捧在手里激动到眼眶湿润的。不是稀罕玩意儿,就不觉得金贵。她只当蒋珂没见过世面,得了这么点子东西就这副模样,值当的么?真是怪小气巴巴的。
她怪没趣儿地抬手把甩在了身前的三股麻花辫拨到身后,看向蒋奶奶说:“蒋奶奶,我妈给您的东西我送来了。这会儿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
蒋奶奶这就说着感谢的言辞从门前的五级石头台阶上下来,拄着拐杖要送杏芳儿。
杏芳儿忙让她留步,说:“可不敢这么劳烦您呢,您是长辈儿,我自己个走。”
蒋奶奶说不送,还是往前把她送过了院儿里的那口井。
杏芳儿步子快些,跨过了朱漆大门,打了弯正要回家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下班回来的赵美欣。此时赵美欣正从副食店经理徐康那骑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与徐康挥手道了别,回身便碰上了杏芳儿。
杏芳儿站在朱漆门前扶着门框,抿嘴笑着,等赵美欣亮着眼睛跟她打了招呼,她才开口打趣赵美欣:“瞧这待遇,羡慕死人了。”
赵美欣一笑,拉上她的手往院儿里去,“你怎么得空过来?既然来了,坐会儿再走呗。”
杏芳儿和赵美欣年岁差不多,打小一个胡同里玩大的。也就后来上了班,赵美欣又谈恋爱,各忙各的,才没了成堆的时间在一块儿。今儿迎面碰上,自然要一处说说话再走。
杏芳儿任她拉着,回她的话,“给可儿送舞蹈鞋来。”
赵美欣听这话一愣,回头看她,“你怎么也跟着发起臆症来了?”
杏芳儿没赵美欣那泼辣的性子,只向西屋努努下巴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别叫蒋珂听着。
赵美欣看得明白,住了嘴,只拉着杏芳儿回自己屋去了。
西屋灶房里,蒋珂蒋卓正在勾那掉进了草灰里的炉底。
蒋卓拿着火勾子,伸着胳膊脑袋把炉底勾出来,等灶底火星凉透了,又亲手塞进去,搭在洞眼儿上。这般弄好,已是蹭了一脸一鼻子的灰。
他也就不洗了,坐在灶后的矮板凳上看着蒋珂说:“姐,我来烧吧,杏芳姐又跟美欣姐回来了,你去跟她打听打听,文工团招兵都考什么,心里也好有个底。”
蒋珂不是傻子,看得出杏芳儿和赵美欣对她的态度。这副身子是原主用的时候,她们就不大喜欢她。原因也简单,她不世故,嘴不甜,不会巴结哄人,偏模样又长得不错,眼睛大大的,睫毛密长,像在眼睑下绣了一道细细的眼线。鼻梁高高挺挺,嘴巴小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这也就罢了,偏皮肤还很白,脸颊上透着淡淡的桃粉,跟人化妆打了淡腮红似的。
若是生得丑一点,她们大约也不那么注意她。
蒋珂站着默声一阵,想着蒋卓说的话也不错,去问问杏芳儿,过两天去北京军区政治工作部文工团应考那也有底。再说,她和杏芳儿赵美欣也不是明面儿上互相不待见的关系,平常看见了还是会叫声姐,寒暄两句的。
她这就应了蒋卓一声,把填草烧水的事交给他。想着等她问完了回来,玉米糊糊往开了的水里一浇,文火煮一煮,稀饭也就好了。
蒋珂出了灶房拢一下头发,往北屋去。迈着步子刚走到了赵美欣的窗下,还未去到门前,忽就听得里头的杏芳儿说了一句:“要不是蒋奶奶过去要,谁有闲功夫给她找这个?”
听到是在说她,蒋珂就不自觉停住了步子。眼睛越过竹篾窗帘缝儿往里瞧,看到赵美欣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床板,肩微微耸着,说:“你说她好笑不好笑,到年十七了,谁十六岁才练跳舞?”
杏芳儿此时坐在赵美欣的梳妆镜前,拿着一支口红正往嘴上涂,“管她呢,白日梦做到头她自己个就醒了,到时在咱这胡同里走那都得低着头。”
赵美欣看着杏芳儿的后脑勺,“保不齐今儿要了舞鞋,明儿就要别的。还得来问你打听打听文工团招兵都考什么呢,她好准备呀。”
杏芳儿涂好了口红,抿了两下嘴唇,左右转头在镜子看了看,“找我我也没话搭理她,没这闲功夫。待会儿别人再说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我这脸还不够丢的呢。”
赵美欣笑起来,“她也成咱们胡同茶余饭后得可一说的人物了,挺有意思。”
杏芳儿对自己的唇色满意,把口红拧回管子里,回头看赵美欣,“谁让她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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