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冷冷道:“要用坑,不会自己去挖么?你们后陵镇的人埋在前陵镇算什么意思?”
朱祁镇小声问:“活埋疼么?”被祖宗们暴打很痛,但是一个鬼能穿墙越地,被活埋应该不会太疼吧?
然后他就知道了。
扶苏默默的填坑。
(文四:他的坑品真的很好,自己挖的坑都要埋,别人挖的坑,也跟着埋,有些作者啊,真的应该反省了)
接连几铲填了进来,几乎将坑填满了。
空气一点一点的从肺里呼出去,却进不来,肺象针扎一般的疼痛,越来越疼,几乎要炸开了。
做最后的、毫无意义的挣扎。
坑里的胡亥和朱祁镇背对背站在到脖颈深的坑中,胸口和肚子的起伏完全停止了,沉重的压力顶着他的胸腹,让他无法喘息。没有埋头,却也能窒息而死,比上吊更残酷。
上吊时,在浑身的重量都挂在脖子上时,脖子会瞬间脱臼,喉管立刻被拉断,救下来也活不了。
……
日落西斜,日转星移,日……
天黑下来,只见古槐冲天,浓阴撒地,后花园里有那么一阵子说不出的舒服,热乎乎的还挺凉爽,盛夏的夜风吹着最舒服。
两旁宫人手执宫灯,轻移莲步。
夜间的灯火总是那么好看,隔三两步就有一个人提着灯笼,蔓延向远方,就像一条光带。
御花园的沉香亭中,皇后穿着粉色薄纱上襦,白的闪闪发亮的膀子在月光下好像两节银藕,慢悠悠的把青瓷六菱宋代酒壶搁在莲花温酒碗里。
桌上摆着几样下酒菜,清炒豆芽菜,肉末炒粉丝,翻沙芋头,老醋花生,金银伴(酥炸小黄鱼和酥炸小银鱼的拼盘),还有一盘七彩大拉皮。
看起来只是家常菜,只不过这发豆芽用的豆子是贡品,送来的时候被精心挑了一遍,发了又粗又长的好豆芽,又掐去了头尾,只留下中间那段清脆的豆芽肉,搁在高汤里焯一下,去了豆腥味,再用芝麻油来炒。
新杀的猪,温热的里脊肉细细的切做臊子,那粉丝也是招远的贡品绿豆粉,吃的再多也不会上火。
翻沙芋头不必多说,又香又甜又软糯,老醋花生用的是最有灵魂的山西老陈醋,别的地方的醋都没法比。
七彩大拉皮用芝麻酱一拌,红的心里美萝卜丝,橙的胡萝卜丝,黄娇娇的鸡蛋丝,绿莹莹的黄瓜丝,青的葱丝,黑的木耳丝,白的银耳丝围成一圈摆在旁边,又好看又好吃。
皇帝在旁边坐着,面前摆着一张大圣遗音,弹拨了一曲酒狂:“唉!这琴的弦子上紧了。”然后也脱了衣服,过来喝酒。
他穿着衣服是怕汗水弄脏了这把好琴,两口子坐在一起喝酒,还穿什么劲儿啊!
好像很风雅,好像很有趣味,实际上两个人都在闹心,只好喝酒解闷。
万贞儿先问:“见深,怎么心情不好?热的难受么?”
朱见深一边喝酒,一边盯着远方树林中的萤火虫:“我自从登基以来,腾开手来,就叫他们修《贞观政要》和《先帝实录》,刚刚给我送来。”
万贞儿皱眉道:“修得这么慢?”
“慢还不是什么事。”朱见深郁闷的很:“及能言时。宣宗皇帝抱置膝上问。他日为天子。能令天下太平乎。曰能。又问。有干国之纪者。敢亲总六师。往正其罪乎。曰敢。答应之际。音响洪亮。神采英毅。无所疑虑。宣宗皇帝大喜。亲解所御龙袍宝带加于上体。置诸宝座。左右皆呼万岁。”
万贞儿点头:“嗯嗯嗯。怎么了?”
“其实爷爷问的很好,先帝回答的没错。”
万贞儿小声diss他:“先帝只是没有真材实料,也没有自知之明。”
朱见深倒是觉得老婆说的很对:“爷爷走的太早了……先帝无人教养,唉。宣帝当年是什么样的人?”
“嗯……非常和蔼可亲,脾气特别好,对孙娘娘十分宠爱,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有多宠爱,想我对你一样?”
万贞儿夹了一筷子凉皮想了想:“嗯,那倒没有,孙娘娘从不敢去前面乾清宫,而且宣帝每次出宫去见吴慧妃,孙娘娘都在宫里生闷气。后来先帝去了,她私下里还嘀咕是吴慧妃祸害了皇上的身子,只是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相安无事。”
“嗯。”朱见深竟有种‘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感觉:“先帝刚登基的时候,脾气和后来一样不好么?胡乱的诛锄异己?任用奸佞?”
“那倒没有,他也曾是招贤纳谏的人,只是对王振深信不疑。”万贞儿仔细想了半天:“他们当时说什么‘天无二日,地无二王,日月所照,莫不宾服’,这话说的不对,想当年六国归一国,三分归一统,五代十国,那有什么莫不宾服呢。”
朱见深摸摸下巴,实实在在的说:“新研究的火炮才能四夷宾服呢,一炮轰出去,哇,那真是地动山摇。”
“哇,带我去看!”
“好啊好啊。”大黑胖子又说:“我不喜欢董仲舒这个人,但他的思想大有可取之处,天可授之,天可取之,多么警示后人啊!可惜,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万贞儿点点头,东聊西扯说了一会闲话:“我也想写一篇女德,你说行不行?”
“行啊,你要写什么内容?”
“现在有些女人缠足,有些女人只会逆来顺受,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听说有个举子,本来在京城中求官,接到一封家书,吐血而亡。”
朱见深吓了一跳,夏季的夜晚就该讲恐怖故事呀:“怎么回事?”
“他母亲看不上他的妻子,将她和她女儿百般凌虐,以致于他的妻子劳累至死,那女儿投井自尽。死老太婆还瞒着儿子呢,邻居看不下去,写了信告诉他。”万贞儿有点愤怒:“他母亲年少守寡,先帝还赐过贞节牌坊,要依我说啊,见深,你把她的贞洁牌坊收回来,训斥她一番,这样的蛇蝎毒妇,不如不贞洁的好。哪怕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要求君明臣贤,父慈子孝,怎么婆媳之间就这么难?”
万贞儿不只是愤怒,还有政治上的考虑,自从武则天之后儒教对女人的压制、约束越发严格,尤其是坚决反对女人练武。但她真的很喜欢练武,也希望儿子能娶一个会骑射的老婆,以免子孙后代一代比一代软弱无能,女儿从小也要学。如果能扭转舆论,给女人练武找一个好借口,那么外界那些隐晦的评价‘万皇后粗鄙’‘万皇后不够贞静’,就可以闭嘴了。
朱见深想的却是,万姐姐在指桑骂槐的说着母后,他讪讪的:“呃……这个嘛……嗯……行吧……实在不该弄出人命。”
他们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娘的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真可怜呐,若是万姐姐……那就没事了。朕若不在宫里,母后真欺负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