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严锦宁如果死了,是正合她的心意的,可是这个人去灭严锦宁的口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
那就是说严锦宁之前的话都是真的,在她药里做了手脚的人,并不是严锦宁,真正想要弄死她的,另有其人。
她是受惊过度,一时平静不下来心情。
陈妈妈就继续道:“老奴已经叫管家过来确认过了,这个人不是咱们府上的,是外面进来的!”
那汉子这会儿也是心里害怕——
他虽然是个街头混混,平时斗殴打架的不怕事,可是谋杀侯府小姐还被抓了个现行,这罪名实在有点大。
老夫人也不废话,看过去道:“你别指着打马虎眼或是糊弄我,不想受皮肉之苦,那就当场给我指出来,是谁指使你去凝香斋杀人的?”
冯氏闻言,这才又勉强回过神来。
她嘴唇颤抖,平时还算聪明的脑袋,这会儿只觉得里面都是浆糊,有点转不过来,只就皱着眉头道:“母亲你是说……”
说话间,她才有点清醒,慢慢的回头朝严锦雯和韩姨娘看去。
严锦雯手里捏着帕子,脸色刷得一白,紧张道:“母亲,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于是,冯氏的目光就移到了旁边韩姨娘的身上。
韩姨娘也竭力的不想让自己表现出心虚,于是神来之笔,居然牵强的扯着嘴角,示好似的冲冯氏笑了笑。
这种情况下,她的这个笑容太刺眼了。冯氏心里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说话,跪在当前的那个男人却突然砰砰砰的磕起头来,连声告饶道:“老夫人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的确是有人给了银子,叫我去那个院子里杀人的,是——是她
——”
他被绑着双手,行动不便,说着突然抬头,朝冯氏看去,“是侯夫人!侯夫人叫我去的!”
冯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恶狠狠的盯着他,怒骂道:“你是哪儿来的无赖,居然敢随便攀诬?”“侯夫人,您别怪小的不讲义气,虽然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小的也不想死,既然被贵府的老夫人逮到了,就认栽吧。你们是亲婆媳,就算您承认了,老夫人还能为了个小辈的把您怎么样吗?”那人说道
,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套说辞是韩姨娘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交代给他的。
“你——”冯氏手指着她,七窍生烟,浑身都在发抖。
这时候,老夫人几乎都懒得看下去了——
就韩姨娘这点儿伎俩,居然也敢玩花样?冯氏是最恨不得严锦宁死的人,可是老夫人都同意把严锦宁交给她处置了,就算她临时改变主意,不想慢慢磨死对方了,那大可以直接叫人过去,光明正大的把人处死了,又何必冒着家丑外扬的风险从外
面找人来做?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冯氏气愤之余,是真的连争辩的话都懒得说。
老夫人的目光锐利,忽而自严锦雯母女脸上扫过一圈,挑眉道:“好!很好!既然他不肯好好说话——陈妈妈,那就动刑吧!”
那人始料未及,登时就愣住了。
陈妈妈走出去,不消片刻就有人带了板子进来。
老夫人都不想把人挪出去打了,钱程和卫五两个人,轮圆了板子就招呼。
“哎哟!”韩姨娘可找不到什么太有本事的人,街头混混,多是贪生怕死的,第一个板子下去,那人就扯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
韩姨娘缩了缩脖子,腿肚子隐隐打颤,冷汗从后背开始往外冒。
果不其然,只七八个板子下去,那人就鬼哭狼嚎的告了饶,“饶命!饶命啊!我说我说!是她,是她指使我的,全都是她叫我做的!”
“你血口喷人!”韩姨娘可不是能沉住气的,声音尖锐的大叫一声,扑腾着就要冲上去挠那人的脸,真的跟闹剧一样。
她一边厮打着那人,一边怒斥尖叫,“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这样污蔑我?这么胡说八道的冤枉人,你就不怕将来下十八层地狱,拔舌头吗?”
她的指甲尖锐,没几下就把那人的脸抓的血肉模糊。
这时候严锦雯已经坐不住了,她捏着帕子站起来,愕然的看着眼前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脸上表情一半茫然,一半尴尬,好像有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夫人看韩姨娘那个样子,心里就更是厌恶。
“够了!”她恶狠狠的低吼一声,把手里佛珠拍在了桌子上。
韩姨娘心里抖成一片,却还想发挥自己的演技蒙混过关,拿着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往老夫人的脚边爬,“老夫人,我冤枉,我……”
话音未落,老夫人已经嫌恶的一脚踢开她的手。
陈妈妈使了个眼色,钱程和卫五就上前把她架住了。
韩姨娘脸上流露出惊恐的情绪,眼睛使劲圆瞪着,尖叫,“你们干什么?我是府里的主子,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你们放开我!”
冯氏这时候才又缓慢的回过神来,意识到是韩姨娘害的她,登时就红了眼睛冲上去,左右开弓,先给了韩姨娘几个耳光。
韩姨娘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也流出血来。
她左右环顾,冯氏自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而老夫人则是死沉着一张脸,看她的表情就跟看死人一样。
这两人,都是没指望的。
最后,她只能向木然站在那里的严锦雯求救:“雯儿!雯儿!哦,不,三小姐,你快帮帮我,你开口替我说句话啊!”
严锦雯一直白着脸,这时候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眼神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只是很有些痛苦的试着开口问道:“姨娘,真的是你吗?”
就连女儿也不肯替自己说话,韩姨娘直接就懵了。
老夫人却在打量严锦雯——
她在判断,在这件事里,是否也有严锦雯的份儿。
严锦雯瞧见她的眼神,就浑身发冷,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辩解,“祖母,我……我不知道的!”
她说着,还是难以置信的再次扭头去看韩姨娘,一定要亲口确认:“姨娘,你倒是说话啊,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正个侯府里,韩姨娘是经常不知道轻重,可她也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人,因为太沉不住气,所以什么都写在脸上。
如果不是今天当面翻出来,老夫人和冯氏怎么都不会怀疑到这个蠢货的身上来的,所以,这一刻,她们怀疑严锦雯也在情理之中。
严锦雯简直都要急得哭了。
她该跪下去求饶澄清自己的,可韩姨娘毕竟是她的亲娘,她又不能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对方,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是无助的满眼圈跑泪。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再求证什么了。
老夫人挥挥手。
陈妈妈会意,先叫人把那混混拖了出去。
外面又进来两个婆子,要把韩姨娘拖走,韩姨娘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救了。“不要!”她尖叫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两个婆子,扑过去抱住了严锦雯的腿,哀求道:“雯儿,就算我一时拿错了主意,我也全都是为了你,我是你娘,你帮帮我。你替我跟你祖母说,说我知道错了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可是我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全是为了你啊。我是想着如果我能掌家,你就不用受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挤兑,到时候也能多给你一点嫁妆……”
严锦雯低头看着她满是巴掌印子的脸,面上表情愕然,半晌,才是哭笑不得道:“可是姨娘,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这样做啊?”
韩姨娘虽是清白人家出身,但只不过就是个佃农之女,她这样的身份,就算家里没了掌家夫人在,也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当家做主的。
老夫人不会打永毅侯府的脸,让个姨娘掌权。
退一万步讲,就算韩姨娘的算计都能得逞,弄死了冯氏之后她能拿到管家权,但是她的出身变不了,到死都只是严谅的一个妾室,严锦雯是她生的女儿,也永远都改变不了庶出的身份。
嫡庶有别!这种尊卑的差异,是打在严锦雯身上一辈子的烙印,哪怕是韩姨娘嫁祸严锦宁成功了,严锦宁也栽了,府上就剩下严锦雯一个女儿,老夫人或许会稍微看重她一些,但是——
如果议亲的话,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可不会管严家一共有几个女儿,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低贱就是低贱,真正的名门望族也不会讨这样的女子来做正室夫人的。
韩姨娘糊涂,严锦雯却很明白。
她这含蓄的一句话,已经道出一大堆韩姨娘从来就没想通过的大道理。
韩姨娘怎么都没想到女儿会是这种反应,才要说话,老夫人已经不耐烦的再度挥了挥手。
韩姨娘被人强行拖了出去。
严锦雯尴尬的手足无措,忐忑的看着老夫人:“祖母我——”
“你也先出去!我有话和你母亲说!”老夫人道。
严锦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开口说话,走了出去。
冯氏这个时候还有点发愣,她现在精神不济,反应经常跟不上。老夫人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直接道:“韩姨娘肯定不能留了,宁丫头那里,你也给一句话吧,我不想再夜长梦多,如果你就是容不下她,那就借这个机会……有韩姨娘替你担着这件事,总好过落在你身
上。”言下之意,只要冯氏点头,她马上就下令处死严锦宁,并且,会替冯氏把这笔账记在韩姨娘头上!